那看起来像是人小臂上的骨头。
云朝辞没有停下他的动作，接下来越来越多的骨头被他挖了出来，放到了旁边的草地上。指骨拼凑出手掌的形状，三块肋骨被裂成两段，象征着这具尸体死前被利器刺穿。云朝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抚摸着裂骨的断口，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
最后被挖出来的是头颅。
鼻子和眼窝都凹陷下去，天灵盖像穹顶一样，牙齿整齐的排列着，下巴的骨头处像是被刀削过一般。
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是没有皮的骨头，没法让人感到美感，只会觉得阴森恐怖。
这让君之楷怀念起了当年那个明艳的少女，初见时她大方地向君之楷展露笑容，令人想起春日里山野间开的格外绚丽的紫红色的杜鹃花。
“你就是君之楷吧？我听朝辞说起过你。”
云朝辞长久地盯着头骨，彷佛想透过它看见原本的人的面容。随后他抱着头颅站了起来，把所有的骨头整理在一起，头骨放在最上面。
他的手心里窜出了一小团绿莹莹的火焰，火焰附着上骨头后就开始肆意燃烧，越发显得翠绿欲滴。
君之楷知道这种火，走夜路路过墓地的时候，常常能看见这种火焰，世人认为这是枉死之人心有怨念，不愿往生，执念化身的火焰。
是为“鬼火”。
火焰烧的不快，看着有些阴气和冷意，但君之楷能感受到这份翠火中所蕴含的力量。直觉在告诉他，不能沾上，也不能靠近。
如果燃烧起来，连仙人的神魂也能点燃吧。
云朝辞就站在火焰前面，安静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吞噬白骨，再把白骨变成成灰烬一点一点吐出来。
等到一切都燃烧殆尽的时候，他把所有的骨灰笼络到一起，收进了昨日买的盒子里。
明明一整具骨头还很有重量，烧完后留的灰却和一片羽毛一样轻。
君之楷想，云朝辞可能只是不想让贺沐雨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但一整具骨架又太多了，所以选择烧成灰带在身边。
如果自己死了，云朝辞也会愿意把他的骨灰带在身边吗？君之楷不由得胡思乱想。
以及，凡人的骨头至多也就能维持十几年不腐烂，哪怕是修士，君之楷也从未听闻埋在土里没有任何其他措施的尸体能在千年后还有完成的骨架。
更何况挖出来的骨头异常的白，别说腐烂了，根本就是完全没有一丝要坏掉的感觉。
君之楷不记得沐雨的境界有多高，只隐约记得她说出和朝辞是同龄人。十七岁的少女纵是天赋异禀，哪怕从出生开始就每日修炼，也不会达到过高的境界。
那么……她到底是……
“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思绪被云朝辞打断了。
对方似乎不准备对他的困惑做出解答，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来带路吧。”
只是在走之前云朝辞还是回头看了几眼，尤其是看了一下亭子。
“我……”他停下了脚步，“我和沐雨来过这吗？”
“来的话……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君之楷看着他，轻声问道：“你能想起些什么吗？”
云朝辞用指尖敲击着额间，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来见什么人吗？但是……是谁呢？”
“我什么也不记得。”
“见我。”君之楷看着云朝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来这里见的人，是我。”
他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把贺沐雨埋葬在这里的原因。我和沐雨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当时地点是你们定的，所以我想，她可能喜欢这个地方。”
云朝辞没有想要御剑的意思，于是他们选择徒步行走。
路上云朝辞只是打量着四周的风景，这里看着很偏僻，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篝火、房屋、连脚印都寥寥无几。
他越走越慢，似乎是在分辨以及找寻着什么。
直到他在一棵梧桐树之前停下。
“这里很久都没人了吗？”云朝辞问君之楷。
“嗯。在我的印象里面，至少一千五百年前，附近应该就没什么人居住了。”
“一千五百年前……”云朝辞似乎被这个时间跨度所震惊，他愣了愣，“都过去这么久了……？在我的印象里，这里原来是一个村庄来着。”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仙界的大部分仙人都有着上万岁的年龄，王母的年龄无人知晓，但据说她在十万年前，就已经是王母娘娘了。下界的修士提升一个境界就能延长百年的寿命，即便最终没能飞升，也有可能拥有着三五千的岁数。
仙人与天同寿，对仙来说，凡人就和秋日的蝉一样，朝生暮死。
千年对仙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凡间早已天翻地覆。君之楷自己所在的国家的王朝，都已经换了五六代了。
凡人的寿命又是何其脆弱，生老病死，无一不是一道门槛。
“他们是因为什么？”云朝辞发问。
“有几年连着干旱，然后就发生了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没饿死的也基本逃难去了。久而久之，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来往了。”
“但是这里明明还有河流！”
“几年都没有下雨，哪怕是河水也都干涸了。”君之楷看着云朝辞震惊的脸，耐心地给他解释。
看到云朝辞这样的表情，君之楷才意识到。不论眼前的人有多么超出年龄的成熟，实际上也还是有很多没见过的事情。
千年前君之楷只惊叹于对方的眼界和洞察力，但千年后的君之楷有着超乎对方的经验。双方的身份似乎有所反转，现在轮到君之楷来给云朝辞讲他所不明白的事情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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