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来临安游学的秀才,今日恰和新认识的两个学子来茶楼闲话,包下二楼雅间,却在出来时,不慎跌倒在楼梯上,滚落到一楼,再无动静。茶楼里有个机灵的小伙计匆匆去同条街上的药铺请郎中来,却是回天无力了。于是再赶去了衙门报案,才有这一班差役和仵作来。
“但为何季老板下来得如此慢?”
“我身子不大好,午间向来要休息。等柳意来唤我时,气一岔,又犯了咳疾。收拾妥当了才敢下楼。”季清云无奈道,看了眼身侧的柳意。
柳意连连点头,搀住她的手臂,虽是十来岁年轻姑娘的模样,也不生怯:“我家小姐受不得累,难免动作慢了些,还请大人担待。”
“只是此人毕竟身上还有秀才的功名,虽意外致死,也不能轻易事了。”班头明明在盯着楼梯口的死者和忙于搬运的差役,却拿眼神不断向主仆二人觑去。
“大人、大人,您来这,我们再细说。东家她毕竟方才不在大堂。”不知何时,账房走到了班头旁边,陪笑着,连连做出请的手势。待到角落,房躲着旁人的视线将袖笼里的钱袋往班头那塞去:“辛苦大人跑这一趟,权且给兄弟们当作点酒钱,有事尽管问我等,劳烦不要吓到我们东家一个姑娘。”
此时,柳意扶着季清云,已然走到了柜台边,这里聚集着手上没有活的几个伙计。
“是哪一个先去的?”季清云瞟了眼同账房私语的捕头,背过身,才将视线转向同等候问话的伙计,轻声开口。
“东家,是我。”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微微点了下头,同样压低了声,“前后上下楼的客人都说是那人自己倒下的,但是那时店里人太多了,我们又都在大堂、后厨干活,没人注意到楼梯。”
语毕,年轻人悄悄看了眼季清云,又飞快垂下头,很是局促地自责道:“是我们忙糊涂了,怎么都该在茶楼上下都留双眼睛盯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季清云摇了摇头,没有露出责怪气恼之意,语气平和,“李青,先说说具体情形,我听说死的是个秀才?”
“是。”年轻人,也就是李青,和另外一名伙计对视了一眼,这才道,“我们刚对上信息,是江州本地的学子,名王汇,自徽县来临安游学。出身徽县一户乡绅富贵之家,家中无人在朝为官。但麻烦的是,他拜入了宋渊宋老先生的门下,虽然不曾有举世无双的才华,倒也凭最小的弟子身份颇得宋渊眼缘,这番横死,目前消息随还未传到宋家,但想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这是即便官府也暂时还没打听到的内容,否则班头也不会将秀才之死说得这般轻松。任谁也无法想象到这个小角落里在通传着多么灵敏的讯息。
宋渊。
李青刚一提及此人的名字,季清云将出口的话蓦然一顿,她的眉头微微拧起,又极快抚平,最终点头道:“继续。”
宋渊,宋氏子。
宋氏虽也是豪门大族,在卧虎藏龙的京城倒也不算泼天的富贵和权势。然而偏偏占了一个“名”,宋氏一族书香传家,又办私学,门生旧徒遍布朝野,当今宋氏的族长更是皇帝昔日的老师,如今的太傅。太傅在本朝为虚职,但皇帝极看重这个恩师,加之昔日学生旧徒的敬重,于是宋太傅在朝上便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宋渊便是这位宋太傅的次子,不同于长兄出仕,他投身私学之中,平素或隐居学院之中,或游历山河之间,也得了不少清名和读书人的推崇。
这一件亲传的弟子猝死之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倘若传进宋太傅耳中,又生了偏袒次子的心,一旦底下的人闻讯做些阿谀谄媚之事,难免要生一二波澜。
季清云即便已然辞去统领之职,也不会将这点波澜放在心上。但以闻风楼为据点的在场之人都只是隶属骁卫底层的暗桩探子,上头没人,遇事不得不多思考了几层后果。
“与这个人同行的是两个临安本地学子,身家清白,不曾结仇,同他也无明显仇怨,相反得知他乃宋渊弟子,颇有一番讨好结交之意,几番轮流做东,这次也不例外。”
季清云未评价李青等人搜集的消息,而是将视线转向身侧的侍女,“柳意,你也去一趟,查查他在临安的动静。倘若并无差错,早日写一份信笺送出去。”
语毕,她扫视了一圈在场之人的神情,语气温和:“无需担忧,若是意外,就也只是意外,放心去查。”
可话音刚落,季清云骤然掩住口,侧身避开众人,不住咳嗽,原先看上去苍白的脸此时更透出几分难掩的虚弱,听到声音的人,又不免往她所在之处多看了几眼。
“开春以来,小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怕是昨夜吹风又着凉了。大人,能否先让我家小姐上去歇息,倘若有事,再传唤小姐也不迟。”柳意脸色微变,在众人的视线中忙上前一步扶住季清云,颇为担忧地看着她,又心急地高声询问另一边的班头。
班头不动声色地掂量了几下袖中的钱袋,瞟了眼面露讨好的账房,又看向季清云的方向,最终点了点头:“也行,那请季老板随意,剩下的事我问在场的账房、伙计也一样。只是近些天,还请勿离开临安诚。”
季清云别无意见,点头应下。柳意似是担心极了主人的身体,同班头告罪一声,便匆匆领着季清云往小楼梯走去。留下一楼心思各异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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