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川连斥道。
“哎呀,师叔你不用这样,大家都这么说,他们自己早都该习惯了。”石耳满不在乎地嚷道,“昔日他们大师兄林栉风在时还好,而今他们老大不知道怎么死了,剩下一个凑数的掌门,一个不敢露脸的女人,再加上一个窝囊废老三,还有什么能耐啊。”
川连冷下脸:“三百年前辟界一战,凛岳满门战死,只剩下如今的掌门燃灯。凛岳从无愧于三界第一剑宗之名,岂容你一个无知小儿聒噪?”
见川连真的生气了,石耳做个鬼脸,不敢再说了。
“千真万确是凛岳的二弟子,花沐雨?”南星有些担忧地问。
“应该是凛岳的人没错。”川连瞪了石耳一眼,继续细细地捻着草药,“这些天一股脑飞过来找她的都是凛岳的纸鹤,我探她灵脉走势,也确实是凛岳的功法。凛岳之前一向受北境的供奉,或许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凛岳的二弟子修炼了北境功法《万兵谱》,然后又在长阳附近身陨,借此功法化生……”坐在丹砂对面的南星一边整理药信子,一边摇头,“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川连道:“如今遇到凛岳的弟子,我们总归要保一保。马上出了蓝关,就离开北境了,我们低调行事,切莫声张,先等她恢复再说。”
“她也不让我们透露她的行踪,说她如今麻烦缠身,怕我们也会惹上祸事。”丹砂飞快搓好一根药信子,放到中间的笸箩里。
“这一路我们加急赶路,从未遇过不相干的人,如今见过她真容的,也就我们队伍里的几个罢了。”川连吩咐石耳,“你约束好其他弟子,叫他们不必好奇,也不许议论宣扬。”
石耳领命,川连又对南星道:“传信到凛岳,就说我们偶然碰到其门下弟子花沐雨,而今她正在我们这里养伤,请燃灯师祖示下。”南星也应下了。
川连转而问丹砂:“你刚刚看她状况如何?”
“还行。”丹砂还是那个回答,不过多说了两句,“如今她筋骨灵脉大体重塑完整,但化生一遭,精神消耗过俱,兼有心血郁结,若要完全恢复,恐怕还要几日。我刚刚给她扎了针,如今人已经睡下了,卜芥在看着。”
川连点头:“我们此行所带的药材适用于她的不多,之后途经蓝关,需再为她采买一些,你也要时常留意她的情况。”
说话间,南星已将大家这一会儿搓出来的药信子整理好,拿过去给川连看,“师叔,这些够了么?”
一排排药信子散发着药香,紧紧地码在药盒里。川连看了一眼:“再多准备些。扈陵此次的疫症来势汹汹,情况未明,有备无患。”
“是。”
正说着,就听窗外传来醒目的锣声。
众人心中好奇,于是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只见后方一人骑着快马,背上插着黄旗,手中敲着锣,正从官道那头打马而来:“天佑雪国,陛下圣安。太子谋逆,当场伏诛。艳朱公主,册皇太女!”
如此高喊着经过小南国的车队,那人勒马:“大胆!车内何人,为何听皇榜不跪!”
“皇榜是什么?”广丹懵懵懂懂地问。
南星小声说:“就是人间皇帝发的告示。”
川连命车队停下,掀开车帘见礼道:“鄙人凌虚界小南国医修川连,携弟子前往扈陵。不知人间界习俗,还望大人见谅。”
那人见他们的气度和打扮,便知是误会一场,忙翻身下马,叩头请罪:“小人不知是仙师大驾,多有叨扰,请仙师恕罪。”
川连抬手:“不必多礼,大人请起。”
丹砂看到他马鞍上挂着信筒里装着明黄的纸卷,便说:“你发的是什么皇榜?能给我一个吗?”
皇榜原本就印了很多张,以供四处张贴。既是小仙娥问话,那人自是无有不可,忙起身从信筒里取出一张,双手捧到车前:“今早长阳八百里急报,天佑雪国,陛下圣安,太子谋逆,当场伏诛,另册艳朱公主为皇太女。”
丹砂接过皇榜:“多谢大人。”
“仙娥言重了。”那人抱拳,“职责在身,便不多打扰仙师大驾了,小人告退。”
一场好觉睡醒,再睁眼时一片昏黑。枕边的琉璃盏内传来纸鹤扑扇翅膀的细小声音,花沐雨偏过头去,看着白光盈盈的纸鹤发了会儿呆。
睡醒一觉之后,当时那种极端的疲乏已经消失不见,连心绪都平静了许多。花沐雨试着运转灵力,只觉内府空荡,一点招式都用不出来。她心下一叹,转而运转起《万兵谱》的心法,张开手,丝丝银光从她手中游出,在她掌心汇聚成一柄银色的飞刀。她手指微动,银色的飞刀随之被挥散,又重新凝聚成一柄短剑。把玩几番,刀枪剑戟等等诸多兵器纷纷在她手中幻化成型。
思绪纷杂,花沐雨挥手将化形打散,撑着床铺坐起身来。揭开琉璃盏的盖子,纸鹤扑簌簌自罐口飞出,恍若一道银河,在空中盘旋着向她飞来。花沐雨伸出手,一只纸鹤落在她手上,用尖尖的喙啄了两下她的手掌,却又一无所获地飞开了。
花沐雨化生之后灵力空空,这些纸鹤凭借神魂的气息找到花沐雨,却汲取不到一丝熟悉的灵气,所以她虽收到了信,却没办法打开。
花沐雨看了半晌,在一旁找了一只看起来不值钱的药囊,将这些纸鹤一只只抓了进去。
此时该是夜半,万籁俱寂,小南国的弟子都已经睡了。让他们救自己一次已是给他们添了麻烦,如今自己已经恢复大半,是该离开。将要走时,忽又想到恐怕这一去再无相见的机会,要给他们留下点什么,但自己偏又什么都没有。
如此踌躇了一阵,花沐雨无奈地放弃。欠下的便也只能欠下了。
这样想着,花沐雨揣好药囊,小心地掀开车帘,卜芥果然不在前面,仔细观察一阵,视线范围内并没有守夜的弟子。她轻手轻脚地下了车,矮身往车队外围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你要去哪里?”丹砂披着外衣,手中提着灯笼,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花沐雨一惊,完全没察觉何时有人过来。回头见是她,下意识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说完,便觉得自己管得太多,又回身拱手道,“我身体已经恢复,不便打扰,您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花沐雨转身欲走,却被丹砂再次叫住。
“等等。”丹砂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纸卷递给花沐雨。花沐雨不解其意,还是接了过来。
“在你昏睡时,长阳的皇榜已经发到了宁远。前太子谋逆逼宫,已当场伏诛。谢皇立艳朱公主为皇太女,即日监国辅政。”丹砂拢了拢肩上的外衣,“我不懂人间的朝廷,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灵力全无,过去的你能做到的,现在的你未必能做到;过去的你做不到的,现在的你更加做不到。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你不如先在此养精蓄锐,再另做打算。”
枯木逢春小南国,小南国的《逢春决》中对《万兵谱》记载不多,只大概写了此为人间界北境雪国谢氏皇族先祖所开创的心法,非谢氏子弟无法修炼,修炼大成可借本命兵器死而化生。
丹砂看完皇榜的内容,当下心中便有了猜测,料想花沐雨恐怕是卷入了这一场宫廷政变,只是不知道她站的哪一方。
她猜到花沐雨醒来后会想要离开,便特意拿着皇榜等在此处。若是能把人留下最好,若是不能,也能趁机打探出一些什么,好让她再做打算。
说者无心,丹砂本意是想劝花沐雨谋定再动,却不知自己意外戳中了花沐雨的心结。
花沐雨展开皇榜,丹砂口中“尘埃落定”四个字砸在她心上,似乎那些未解的谜团和满腔的质问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本就是个局外人,不管谁对谁错、真相如何,现在胜负已分、局势已定,时间无法倒流,已经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她回去除了再掀起纷争,又能做什么呢?到底是太迟了。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已经太迟了。
见花沐雨对着皇榜默然,丹砂心知自己的话起效了,便说道:“你或许知道,扈陵爆发疫症,我们此行就是要去扈陵。你此前说过,承小南国救命之恩,不知如何回报,这话还算不算数?”
花沐雨抬眼看向丹砂。
丹砂继续道:“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去扈陵吧,正好一边随我们治疗,一边留下来护送我们。你知道的,我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行走人间多有不易。凛岳剑法独步天下,你虽没了灵力,但也总比我们强。我也不要你留多久,等我们到扈陵,就放你去做自己的事。如此也算报答了。”
“灵枢针法战力虽不算顶尖,但总不至于无力自保。”花沐雨一笑,将皇榜重新卷起。这位小大夫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孩子话而已,又怎么能左右大人的想法、决定她的去留。
虽然不曾当真,花沐雨也不愿戳破孩子的烂漫,将皇榜交还,温声道:“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我今天不走,留下守夜。不过要将我留下护送你们这事,还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等明早大家都醒了,我们再来定夺。”
丹砂皱起眉头:“你哄我?什么意思?觉得我说话不管用吗?”
花沐雨不欲争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丹砂:啧,你平时酒量是不是挺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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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涯知交半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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