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托着捡出来的骨头和破布给术虎沙胡看,认出骨头上细小的野兽牙印,术虎沙胡哼了一声,终于不再言语了。
“殿下,这些骨头怎么办?”近卫询问道。
“还能怎么办,都扔了!”术虎沙胡拔出刀来,翻身下马,直朝队伍后方去,不顾那些狼哭鬼嚎,把剩下几个接亲的人都砍了个干净。
花沐雨冷眼看着,只觉阴阳客栈的说法确实不假。这群当初误入阴阳客栈的凡人,如今可不是死了大半。
另一边,得了术虎沙胡的命令,近卫扬手就要把挖出来的骨头扔掉。
“欸!别扔别扔!”关长连忙制止。好歹是公主的骨头,他叫带来的将士好生收殓了,也好拿回去交差。
尸骨经过身边时,花沐雨垂眸看了一眼那些破碎的嫁衣。如果她所料不错,这应该就是老板娘口中所说那个自尽于赫连山中的凡人女子了。
便叫他们都以为绯纱已经死了也好。花沐雨默默想着,希望他们挖走尸骨不会对老板娘有什么影响。
正这样想,脖子后一股冷风吹过,花沐雨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听到一声凉飕飕的轻笑——是老板娘的声音。
也罢,善因善果,老板娘救了绯纱,换来昔日的女子尸骨得到收殓,经此一遭,希望老板娘身上的怨气能够消散,早日修行得道。
见他们差不多折腾完了,花沐雨扬声道:“诸位。”
术虎沙胡和关长的视线都朝她看来。
花沐雨道:“如今尸骨已经找到,口供也都已经对过,诸位可还有什么话说?”
术虎沙胡狠狠瞪了一眼西蜀那边车上吓得抱成一团的侍女,暂时没了话说。
“这回想必殿下是信了。”关长揣着手道。
花沐雨左右看看:“既然如此,那便请大家都收起兵器,静待两国后续的处理吧。”
术虎沙胡坐在马上:“等等等,你要我等多久?若是他蜀国一直做缩头乌龟,你便一直这么护着他们?简直岂有此理!”
“我早先便说过了,在下是修行之人,无所谓偏帮那一边,只不过是恰巧在此,不愿见到人间争端罢了。”花沐雨道,“既然如此,我来主持。蜀蛮两国之间以三日为期,三日之内双方不得动武,等待蜀国可主持磋商之人来到株洲。三日之期一到,我等再不干涉。”
如此两方无话,花沐雨提起缰绳,先行朝外走去。
南华打马,紧赶两步,小声问花沐雨:“那我的禁制是不是用不上了?”
花沐雨嗯了一声:“应该是用不到了。”
队伍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城,蛮人派人回去上都报信,余者在株洲城外安营扎寨,花沐雨等人则和关长一起回到了总兵府。
真相大白,蛮人无话可说,总兵明显松了一口气,亲自在门口迎接花沐雨等人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
“此番多亏有诸位仙长在,如若不然,株洲百姓必将遭受灭顶之灾。”总兵千恩万谢。
“如今说百姓逃过一劫,还为时过早。”花沐雨并非有意扫兴,却也不得不扫他的兴,“如今事情只是暂时有了结论,后续如何,还有待你们两国商榷。”
总兵听了她的话,兴致也丝毫没受影响,只伸手来请她让她:“仙长说得甚是,我等当然明白。今日劳烦仙长辛苦,如今天色将晚,快随我等回府用晚膳吧。”
他说他明白,花沐雨却不明白了。
心中憋着一口气被让进了屋里,花沐雨才发现这一处厅堂布置得格外雅致。
总兵拉着夫人前来见礼。花沐雨夸厅中品位不俗,总兵欣喜中又带了几分矜持,直道:“今日一应器物装点都是她布置的,鄙人不懂这些。”
花沐雨一笑,望着总兵夫人赞道:“夫人是风雅之人。”
“仙长过奖。”总兵夫人年轻和善,容光焕发,又招待一行人用浸着花汁的温水洗脸净手。
如此整过衣冠,众人按主次落座。服侍的人往来如流水,已经将道道珍馐端在桌上。
各人桌上都摆有各式不同的花枝,样样精致的菜肴便摆在花枝映照下,花色不同,碗碟杯盏也不同,其所用心,果然非同凡响。
总兵举杯开宴:“和亲之事徒生变故,多亏几位仙长,才免去株洲灭顶之灾。老朽先干为敬,谢仙长出手相救,为仙长接风洗尘!”
说罢,总兵豪气干云,直接仰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还解辣一般地咂嘴,松出一口气来。
“老朽许久不曾饮酒了,今日着实高兴。”总兵说着,又为花沐雨等人指桌上的菜,“此乃株洲飨宴,食材都是我们株洲的顶尖物产,出了株洲,你们在别的地方是无论如何吃不到的。”
说罢,总兵又看向总兵夫人,夫人接着道:“料想诸位仙长久居上届,我们几经增减,又添加几道西蜀名物。”
随着夫人的介绍,花沐雨看着桌上摆放得如花蕊绽开一般的碗碟。碗碟中的菜肴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她却食欲全无。
术虎沙胡当众虐杀无辜百姓,总兵与关长却都只字不提。株洲面临兵乱,虽然局势缓和下来,但株洲仍旧城门紧闭无人往来。危局未解,他们此时吃得这些,城中百姓吃的又是什么?
又如总兵先前所言,株洲屯兵不过几百。若是蛮人忽然发难,身为一方总兵,城中排兵布阵,届时如何应对,他又可有成算?
只是话在胸中转了几转,终究压下。花沐雨只谢道:“多谢总兵盛情招待。不知府中可有清水,南华仙长不惯饮食,只饮清水即可。”
“有,自然有。”总兵夫人喜上眉梢,叫来服侍的人道,“正是赶上了!将我去年存的雨水取来,再拿老爷的红泥梅花盏,来为南华仙长烹一盏无根水!”
“你们还会收集雨水?”南华兴致盎然地问。
总兵夫人立刻颇自得地讲道:“仙长有所不知,此雨乃是正在雨水节候当天的吉时所降,若没有机缘,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寻不到的。”
南华不明白雨水那天的吉时是什么,也不知道雨水的雨水有什么特殊,只当她说的是什么人间的特殊习俗,仍认真地听着。
看南华听得认真,总兵夫人也讲得起兴:“先前曾有一场夏日大雪,那也确实难得,据说是百年不得一遇呢!那雪我也同样着人接取了来,只是时日不长,到底失了经年的醇厚,还是落了下乘,咱们不吃那个。一会儿他们取来我的雨水,你尝上一盏,便知不同凡响。”
南华似懂非懂地乖巧点头。
不消多时,服侍的人捧着罐子,在下首架起泥炉,当场烧起水来。总兵夫人又将盛水的罐子、烧水的炉子和烧水的碳等等讲过一遍,等她讲完,水也烧开了。
总兵夫人亲命服侍的人先捧给南华、花沐雨和曾卧雪三人,嘱咐他们先嗅,再吹,再饮。
等三人依言尝了一口,总兵夫人便盯着他们问:“如何?”
杯里是新烧的滚水,别人不知道,花沐雨只做样子沾了沾嘴唇,烫得完全喝不下去。
见南华还在吸溜吸溜地一边吹一边喝,一时顾不上搭话,花沐雨不想场面尴尬,便顺着情势说道:“若是非同凡响。”
总兵夫人听了自然大喜,又招呼三人:“光叫诸位品水,差点忘了这些菜肴。诸位仙长不要客气,可先从面前的翡翠白玉莲心蕊尝起,由外而内,味道依次由淡转浓,正是我们株洲飨宴的特色之一。”
花沐雨无法,因着总兵和夫人的热情,被让着品尝了好几道菜肴,又陪总兵大谈了几场经卷,这才终于找到时机,不得不提起心中盘桓许久的事:“先前蛮兵带着队伍来到城下,我看他们抓住了好些人,那些人是?”
总兵用帕子沾了沾嘴:“仙长有所不知,那些都是住在周边村寨里的百姓。”
“哦……”花沐雨略有迟疑,“蛮兵将他们肆意虐杀,也无碍吗?”
总兵晃晃手:“仙长有所不知,边境之地常有侵扰,他们生在此地,也早已习惯三五不时遭了蛮子,自然各有各的应对。”
“原来是这样。”他竟然是这样以为的。花沐雨令自己勾起一个微笑,又问,“先前我见城外有打量村寨的百姓涌入城中逃难,不知他们如今情况如何?”
“仙长无需担心。”总兵忙着叫下人布菜,随口说道,“先前那些进城的,多半都在城中有亲眷,是来投奔亲朋好友的。他们自己就能将自己安顿好,无需我们操心。”
“原来如此。”花沐雨看着碗里甘美的白肉,又问,“如今蛮军兵临城下,株洲想必要封闭一阵子,城中粮草等可够百姓日用?”
“此事还需明日找来底下的人来问上一问。”总兵说着,转头嘱咐一旁陪坐的关长,“回头你叫方万山他们明日到书房,我要找他问话。”
关长一面应了,一面也在那边劝曾卧雪多饮两杯。
“仙长的关切句句在点子上,老朽早知仙长修为高绝出尘,未想到仙长对世情也如此体察入微。”总兵连声夸赞,“明日老朽少不得还要再和部众商量一番,不知仙长可有意拨冗前来?”
花沐雨脸上带着笑,心中犹豫了片刻,还是婉拒了——罢了,不过是场面话。自己去了有什么用,就算管得了一时,能管得了一世吗?都是为自己徒增负累,不如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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