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张海盛，但是穆王喜欢叫我盛姬。小的时候我不懂事，常常哭着喊着要阿爹阿娘，穆王就会把我抱在膝上，柔声哄我：“盛姬乖，不要哭。你的阿爹张承山，是天下第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在战场上受伤一十三处，血流染甲，吭都不吭一声。”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爹受了伤不会哭，难道他不疼吗？
我想问一问穆王，但是我实在是哭累了，他的怀抱又这样温柔，我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长到十六岁以后，穆王说我是大姑娘了，再也不肯抱我，我很伤心，跟穆王闹脾气，离家出走，自己一个人跑到忘白山上去，冲着天边红色的晚霞大喊大叫：“周穆！我讨厌你！你这个大笨蛋！”
喊着喊着，有个穿黑色衣衫的少年从云霞上面跳下来，对我说：“喂，你有没有礼貌？吵得我睡不好觉。”
我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惊讶了很久都说不出话——怎么可能会有人躺在晚霞和云彩上睡觉呢？
黑衣少年的相貌十分俊俏，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但他的眼睛特别明亮澄净，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
少年走近我，眨一眨他漂亮的眼睛，问我：“你为什么讨厌周穆？他也偷了你的东西吗？”
我急道：“穆王不可能偷任何东西！他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
少年却鼓着腮帮子说：“他偷了我最好的朋友，这可是事实啊。”
我很纳闷：“朋友也能偷来偷去的吗？你的朋友是谁？”
少年回答：“白虎。”
我恍然大悟：“噢～穆王是养了一只白色的老虎，原来它就是你的朋友啊！”
少年点点头：“我的朋友认识周穆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叫白虎回家去，他非但不肯，还发脾气要咬我，真让我伤心。”
我附和道：“是啊，原本感情很好的朋友，突然就变了，确实让人伤心。”
少年疑惑道：“你的朋友也变了吗？”
我叹了口气：“是啊，周穆以前最爱我的，可是他现在都不肯抱抱我，肯定是变心了，不爱我了。”
少年的神情变得更疑惑了：“抱抱你就是爱你吗？”
我说：“虽然愿意抱抱不一定是爱，但是不愿意抱抱一定是不爱。”
少年想了想，说：“我的另一个朋友，因为陷入爱情里，也离家出走了。那你说，她的爱情会不会变？如果会变，那她将来是不是还会跟我回家去？”
我说：“那可不一定，我看书上写的爱情，说是可以海枯石烂，天长地久呢！”
少年又想了想，说：“这就很麻烦了。他们两个再不跟我回去，我家的大门可能会坏掉。”
我还想问他家在哪里，可是一眨眼，这个好看的少年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爬到山顶上，冲着云彩高声喊：“白虎的朋友！白虎的朋友你在不在？”
那个少年果然又从金色的朝霞上面跳下来，气鼓鼓地说：“你别嚷嚷啦！你真是个吵闹的小姑娘。”
我也气鼓鼓地说：“我才不是小姑娘，我叫张海盛，今年已经十六岁啦。”
没想到少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气道：“我的话很好笑吗？你笑什么？”
少年笑道：“原来你才十六岁，我还以为你六百岁了呢。”
我终于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能躺在云彩上了，我问：“小哥哥，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少年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是，我的名字叫起灵。”
我问：“那你姓什么？”
少年又摇摇头：“我没有姓。我也没有父母。”
我说：“我也没有父母，咱们一样可怜。要不然，你跟我一样姓张，怎么样？”
少年一笑，灿若烟霞：“好，那我就叫张起灵。”
后来我经常去找张起灵，我慢慢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原来张起灵住在忘白山已经有一万多年了，因为岁数太大，他的记忆力不太好，经常会忘东忘西的。张起灵又特别喜欢听山外面的故事。如果某个故事我只给他讲过一遍，他必定是会忘掉，我只好一遍一遍地讲。
我最喜欢讲一百五十多年前，穆王八骏征战天下的故事，我可能给张起灵讲过一百多遍了。所以他这样差劲的记忆力，也会跟我抱怨说：“穆王穆王，你的故事为什么都是周穆，我不喜欢他。你别再讲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就喜欢讲穆王的故事，你不喜欢，可以不听。”
张起灵憋红了脸：“可是、可是我喜欢听你讲故事，但你可不可以给我讲别的故事，没有周穆的故事？”
我叹一口气：“张起灵，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起灵的脸更加红了：“你……我……”
我说：“你都一万多岁了，别扭扭捏捏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张起灵也叹一口气，说：“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家？以后也不要回去周穆那里。”
我说：“可是我并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穆王，这样你也还愿意带我走吗？”
张起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也喜欢我的，所以你才会天天来找我。只不过你自己还没发现到，你以为你喜欢周穆，可是那不是爱情，那只是亲情和依赖。”
我很不服气：“你凭什么评判我的感情？你很懂爱情吗？”
张起灵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神情忽然变得笃定，直勾勾地瞧着我说：“没有什么懂不懂的，爱是天赋。”
我还想再辩驳，但是张起灵忽然抱住我，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我瞪大眼睛，一把推开他，转身就逃走了。
真奇怪，张起灵一万多岁了，他能飞到云彩上面去睡觉，可是他居然不能追上我。
后来我问过张起灵，为什么初吻那天他没有来追我。
他狡黠地笑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而我失去了我的初吻，又羞恼又害怕，一路跑回自己的住处，关起门来生闷气。
照顾我的嬷嬷来叫我吃饭，我也没有出房间门。
过了一会儿，穆王也来了，他敲我的门，问：“盛姬，为什么闹脾气不吃饭？”
我正在难过，把气撒在穆王身上：“因为你讨厌，你是大笨蛋！”
穆王轻轻地笑：“是，我是大笨蛋，阿穆不知道盛姬为什么生气，确实很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改一改？”
我打开门，一看见穆王温柔的脸，眼泪就流下来。
我好生气啊，为什么过去十七年，我从来没有亲吻过阿穆，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张起灵，想亲就亲，他可比我勇敢多了。
我扑进穆王怀里，抬起头看他，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让他明媚的面容也变得模糊，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然后我鼓起勇气说：“阿穆，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穆王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发，搂住我的脑袋埋进他的肩头。
我闷闷地哭，不敢发出声音，但是眼泪洇湿了穆王的肩膀。
穆王说：“对不起，盛姬，我的年纪足可以做你的祖爷爷了，我不能欺负小女孩。”
我真的不想听到他说对不起。穆王拿年纪做理由来拒绝我，只是因为他根本不爱我。张起灵明明已经一万多岁了，但他还是会坦白承认喜欢我。
第二天，我刚睡醒，就觉得有点异样。等我从床上起来，才发现窗口有个人影。
我走过去打开窗户，发现张起灵站在外面，他的眉眼都被早晨的露水打湿了，亮晶晶的，更漂亮了。
我很惊讶：“你竟敢跑到云顶天宫来找我？”
张起灵微笑：“无论你在天上还是地下，我都敢来找你。”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张起灵又说：“海盛，我想带你去见一见我的朋友们，他们陪伴了我一万年，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我还没完全睡醒，这样的美色当前，实在是难以拒绝，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然后张起灵就牵着我的手飞起来，飞到忘白山的观日峰，我发现灿烂的朝霞就在我脚下。
有一只火红的凤凰飞近了我们，我很惊奇：“凤凰？”
张起灵说：“她的名字叫朱雀，和你一样是女孩子。”
朱雀飞过我身边，我伸出手，摸到她漂亮的尾羽，微微有些发烫。
然后一条苍青色的龙也飞过来，停在我面前，口吐人言：“海盛姑娘，我们家起灵这一万年从未动过尘心，你是他的初恋。”
张起灵生气道：“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然后张起灵牵着我，离开了这里，飞出去很远，落在一棵树上。
我们并排坐在树杈上，我有些冷，就挪动身体挨近了张起灵。
张起灵伸出胳膊抱紧我，轻轻在我耳边说：“张海盛，我爱你。”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见他亮晶晶的眸子，远胜过朗月繁星。
张起灵慢慢地低下头，这是我们之间，第二个吻。
二十多章了，加个番外发点糖吃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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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番外：张海盛与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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