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
“……放……”
“……放开,不要……”
有人在尖叫,呼喊声此起彼伏,炸得耳蜗阵阵疼痛。人群是惊慌的、无序的,恐惧的泪珠自眼角坠落,浸湿了脚下的泥土。
他站在某处盛放着红玫瑰的平地,四周飘散着的郁芬芳令人迷失沉醉,但那炽热火红的色彩却奇异地令人心安。他静静地看着人流奔涌向他所伫立之处,他才意识到:他们在奔跑着逃……
逃?
逃离什么呢……
他被推搡着穿过层层人群,不过几步路就感到身体的痛苦。手臂上、脚腕上被荆棘划开的血口隐隐有泛黑的迹象,粗重的呼吸和阵痛的肺部让他失力倒下,砸开了地面上汇聚的血泊。猩红的涟漪向远方蔓延,断裂的白骨深深嵌入土地皲裂的罅隙。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腥臭,他眼前的景象仿若炼狱……
巨响,自空中传来。
碎石似流星划过,重重砸入地下,溅起漫天尘土与赤红的花瓣。
于是他终于看见,那炸裂的灰尘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他眼前的景象是尸山血海,浸透了墨绿色液体的玫瑰花瓣飞舞着落下,最终被尘土掩埋。
脸颊微凉,他抬手抚过才恍然发觉,那是泪珠……
压下心底升起的怪异情绪,若有所感一般,他蓦然间抬头。
眼前是骤然放大的锋利镰刃和排满细密牙齿的口器,他双瞳正对上那头虫族的眼脸,幽绿色的粘液顺着它颤动的触须滑落下来,腐蚀了鲜艳的花瓣。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但脚下的土地却像是蔓生出了锁链一般牢牢禁锢住他的双脚,让他无法逃离。
他在恐惧,这是极陌生的情绪。
然而就在那刀锋落下的瞬间,耀眼白光自瑰色晴空洒下,面前那只面目可憎的巨兽的动作在猛然间停下来,刀刃划过额角,鲜血顺着发丝滴落。
恍惚间,那束光芒自群星深处炸裂,璀璨夺目。逆着光,他眼前的巨虫轰然倒下,坚硬的外壳化作飞尘,腐烂的血肉浸湿了大地。四周也仿佛在刹那间寂静无声,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这未知的力量……
嗡鸣声漫过了人群的喧嚣,耀眼的光芒逐渐消散,他像是落入了某处地底,黑暗吞噬了身畔的玫瑰,也吞噬了他……
再睁眼,明亮的灯光透过白纱刺得双目生疼,晶莹泪珠顺着脸颊轻轻划过,身体其余各处的疼痛霎时如潮水般涌上,摧毁了还在苦苦挣扎的意志。
几乎是瞬间他就意识到先前的飞沙与镰刀不过是一场诡异的梦魇,唯一的影响就是干扰他此时的判断。
无用。
待瞳孔逐渐适应光亮,他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像是身处某个临时诊所里的隔间。手背上的针孔还泛着淡淡的青紫,身体各处的划伤却已经好的差不多,抬手活动时并不会感到疼痛,那不适感来自肺部和腹部,后颈也有几分密麻的痛。
缓过呼吸后他就开始回顾当前的情景,不过几息后他就有些愣神:他似乎……并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受伤,因什么而来到这里,
以及……他是谁?
记忆中大片的空白让人无法理解,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存在。杂糅的过往无法调取有效信息,于是他就只能开始观察自己的身体和周边的事物。
无意间抬头,他的双眸被一抹亮光刺痛,在头顶那盏坎晶灯的照耀下,似乎一切黑暗都无影无踪……
低下头,他留意到几步开外的茶几上有一抹微光在闪烁着,像极了水晶的华光。看着那微光,他心底油然泛起一阵波澜,迷失的记忆有瞬间触动,他似是想要离那光亮更近些。
于是他急切地侧身下床却不小心带翻了手边的玻璃药罐。
小柜上的瓶瓶罐罐接二连三地落地,清脆的声音响起,暗棕色玻璃碎裂,铺了满地。
细碎的玻璃渣刻入脚掌,他却恍若无觉一般继续迈上那锋利的血泊。血腥味自脚底流出,其间还混着一抹奇异的醇香。
但他此时顾不上收拾,他的眼睛仍不时有些刺痛,眼前一闪而过无数幻影,有些与那个梦重合,而有些又在变幻莫测间汇聚成了璀璨星河。铮铮耳鸣叫嚣着,烦躁到令他急迫地想要毁坏什么东西。他走进茶几,拾起近在眼前的晶莹短刀。
异香,在瞬间翻涌,声势浩大到淹没他岌岌可危的精神支柱。
脚边碎裂的玻璃倒映着他的影子,也映射出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血色。
他淡然地看着自己持着刀柄的双手,没有明显的厚茧,光滑细腻的皮肤很是惹人怜爱。但随着视线下移,斑驳的痕迹遍布全身,有刀伤,也有贯穿伤。狰狞的疤痕就像是无暇美玉被抛掷碎裂后因粘黏修补而造成的丑陋瑕疵品,那绝对称不上是好看。
最终他只是深呼一口气,后退几步无力地依靠在病床上。
吱——
铁架床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控诉,十分刺耳。
但他敏锐地发觉了混入其中的杂音:自门后传来的细微响动,是有个人在开门。
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短刀,光滑的刀面反射出一道银光。
咔哒,门锁转开。
房外昏暗的灯光让来人的身躯看得不那么真切,似乎那人身后的阴影为他附上了深渊一般黑暗的背景。借着光,他仅看见对方苍白的双手定定地伸向他的方向。
破碎的记忆是无效的,于是下意识的应激远比仅存的记忆更快做出反应。他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提腕将手中的短刀直刺向那人脖颈处脆弱的动脉。可惜对方并未能在瞬间做出反应,显然未曾料到一个病人竟有如此强烈的攻击性。那人只呆楞在原地,堪堪转头与他对视。
于是他就这么望进了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坎晶灯的明亮光线透过那人的瞳孔反射出华美的银光,陡然将那恬静的颜色增添几分深邃。
又一瞬晃神,熟悉感令他猛然间惊醒。
他在挥刀前的瞬间控制住了情绪,随机收着力将手腕反转、改变方向,划下的刀刃在刹那旋扭成刀背,重重砸向那人的颈侧。
毫不意外地,对方应声倒地,带起了实木地板上附着的薄灰。
滴——
身后传来响动,他回头望向音源。那是一块静置在床头柜上的端脑,屏幕完好无损,透着微光,只是先前被他完全忽视了。
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他果断地收好了短刀,冲到床边拿上端脑就往房外冲去。他直觉那是他的端脑,且里面必然有重要的信息资料。
转过狭窄的走廊,穿过无数房间,木质的地板与微弱的荧火灯相应,链接着那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四框缝隙中透着亮光的门。时间与空间的轮廓线在刹那间模糊不清,与记忆中认定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抬手附上门框,轻轻一推,
幽暗的长梯在瞬间豁然开朗,满天星斗铺尽夜幕。不过眨眼间,四周渐起红光,璀璨的明星燎上了绯红的底色,渡上了无边的晚霞。
眼前的景象太过熟悉而热烈,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影像。
他仿佛看见了无数钢铁巨人在绯色中跳跃穿梭,看见了一束盛大的光焰在眼前轰然乍现……
那是他凝望过无数次的盛景——亚图兰斯的玫瑰星云。
记忆如潮水涌现,又如落潮般退去,最终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名字。
亚图兰斯。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没走几步就翻开端脑的显示屏,借着路灯的暖光点开系统查阅信息。
随着时间流逝,他眉头微皱一下。
空白,几乎全是空白:通讯记录、相册图片、联系人列表……甚至是星网的搜索结果。
意料之外地那个端脑上的所有过往信息都被删除,无法让人获得任何有效信息,他只得翻找出最新的那条简讯。
「克莱尔,你的学号出来了」
「819912080,记得准时报到」
再往上翻,就没有了。
来信人是……
“姐姐”
他在回忆中努力发掘有关于这个身份的一切信息,却如他所料与那端脑一样一片空白。
克莱尔的名也并未使他感受到熟悉,他的直觉提醒着作为一个经常被呼出的名字,他没有发觉一丝亲昵。
一瞬晃神,他脚步不稳地前进几步,先前感知到的馥郁香气愈发令人头昏脑涨,他尽力拖着血淋淋的双脚。只是不过几息,他再坚持不下去,虚弱的躯体倒在一条巷口前的回廊。
那回廊深处透出点点微光,在漫天霞光中与暗影相衬,他微眯起眼睛,才依稀看见那红绿交映的四个字:临时诊所。
亮光映着他脸上交错的划痕与鲜血,腥黏的血液结成的褐色块斑包裹着淡金色的发丝贴连在他耳侧。背光的发丝呈现出泼墨一般的黛色,遮挡了本就不明了的视线。
灯光减弱,他感知到面前似乎什么东西逐渐遮挡住了光亮,只是那阴影步伐晃动似是根基不稳。
哒哒……哒、哒,
恍惚间,拖沓与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融合,他像是看见一双扣着金色圣剑徽章的长靴,行走间剑刃与鞋面发出清脆响动,它踏着血泊与浮沫向他走来。
因抬脚溅起的血珠离他愈来愈近,直到那双长靴在三步之内站定。
他无力地眨眼,hkoj仿佛再昏暗的灯光也会刺痛双眼。
时间的流逝恍如冰冻般凝固,它的主人像是顿了许久又似是突然弯腰屈膝,从血液中拾起了一个东西。
猩红的液体顺着那人指尖的缝隙滑落,在与灰黑色地面接触的瞬间炸开了花。
那是……
什么?
终于到正文啦!
诶嘿~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老”医师的手心呀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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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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