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枯木

从后山回来后,霍枝有些变了想法,她可以不在乎名声。

但大师傅不行,她舍不得。

岭南王来看她过问病情,见霍枝乖觉,却没了鲜活劲:“枝枝,你若现在不想去京城,我们也可以晚一些动身。”

霍枝掀开眼皮问:“有多晚?”

没想到岭南王还真的舔着老脸:“等你病好了之后。”

她这爹还真是贼心不死。霍枝不动神色的试探:“选妃之事怕是爹爹一厢情愿,廖公公见不得岭南王府好,是不会松口的。”

“这些个狗东西!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容得他们蹦跶的!”

“既如此,那爹爹还不派去京城探探口风,女儿可不信廖公公到了这岭南,是真为了选妃一事,怕不是里头有蹊跷?”霍枝说。

岭南王听了觉得有道理,他这个王爷做的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去京城打听,“过个几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不说也罢,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半晌,霍枝起身,不顾爹爹身后嘶哑咧嘴,去了佛堂。

四四方方的牌位之上,是她母妃的名。

贡台上一年四季都放着新鲜的水果,尖尖的枝丫是粉色的芙蕖,还是岭南王今早亲手摘下,放上去的。

霍枝跪道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母妃,枝枝来看你了。”

三柱清香,袅袅直上。

母妃生前最开明,若是知道她对一位俗家弟子,动了心思,一定不会出声责怪她的。她长得这般大,第一次才知道忧愁是个什么滋味。

这世间并不是事事如自己的意。

“母妃您总说枝枝是否极泰来,自带运气的福星。”霍枝喃喃说道:“我却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心思,他不喜我是真,却又无法对我铁石心肠,母妃您说这是为什么?他对我可有半分心思?”

应当是没有的。

她看了牌位一眼,“母妃,枝枝其实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是不对的,可是到了他这里,就全变了样。”

因着那一夜之事后,有什么就不一样了,霍枝知道自己要是死皮赖脸的围着大师傅身边,他也不会再出声赶走自己了,他对她有几分亏欠。

可这哪里有意思?

霍枝虽未尝试情爱,但是也知道,床榻之欢,这事是你情我愿才好么。捧着冷冰冰的木头,有几个滋味啊?

霍枝在蒲团上坐下来,抱紧怀抱,“可恶的男人。”

刚骂完,又想他。

“母妃,我和他相差八岁,要是我能早些出生几年,是不是他就不会出家了?我不是计较他的过往,就是心疼他。”

罢了,就暂时逼避着他,等她把事情想明白了,倒追她干不来,丢人。

少女的背影显得如此的寂寥,过了慢慢长夜。

-

岭南的夏日依旧酷暑难当,霍枝让厨房准备了些冰饮子,放到外头门房,可供路过的流民喝上一杯,解解渴。

本来不过是些小事,忽听得有人吃坏了肚子,在门前闹腾。

岭南王怒拍桌子:“本王就是说,不能对这些流民太好,枝枝一番心意,倒是被抹黑成了什么样子!”

霍枝冷笑,见来闹腾的人,哎呦哎呦的叫唤,面色白胖,衣裳无一处补丁:“爹爹,莫着急,这人也不一定是流民,给些银钱打发回去,在让人跟着看看后头的人,可是生了几个脑袋,要和岭南王府过不去?”

待到跟着那闹事的人回去,一查果真不是当地的流民,而是廖公公的人!以为拿住了岭南王府的把柄,第二日亲自上了门。

廖公公可是有备而来,见了岭南王,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这天下,当今的圣上最体恤子民,见不得这等事情,若是奴一封书信传回去,王爷当觉得如何啊?”

薄待幼弟,圣上的仁厚可真不算轻。

他见着这位廖公公,不过一个奴才,也敢在他岭南王面前放肆?

可见圣上治理的京城,也忒差劲。

“不如何。”岭南王越见这位廖公公越觉得腻味,打翻他的一手好算盘:“公公不必着急,本王虽在岭南之地多年,吃糠咽菜,京城总有贵人记得本王不易,由不得你一个奴才出身在选妃之事上拿捏。”

这京城,好像没岭南王认识的人啊!廖公公没听明白,“奴才不知道王爷说什么。”

岭南王扯了扯衣领子,挑了眉毛道:“公公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燕贵妃的娘家,和本王王妃同可是表亲!”

绥江燕氏,是簪缨大氏族,和早已经过世平民王妃能有个什么干系!八竿子打不着,还大言不惭,说是表情?

廖公公忽想起一件事,下头的人来禀报,说是江左王去了那墓碑好几次。这里头,怕是有人在牵线左,“王爷,可说的是燕贵妃?”

“狗东西,本王还框你不成!”岭南王气得要揍人。

想当年,燕贵妃还在闺房之中,曾和江左王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因缘际会,后来燕家竟然将女儿送进宫选妃。

圣上的后宫嫔妃众多,但贵妃却只此一位,大皇子更是燕贵妃所出。这位娘娘骨子里是高门血统,在奴才们面前总是端着架子,廖公公从未见得她为什么事上过心。

越发透着疑惑。

廖公公暗叫不好,能让燕贵妃出面的,除了裴枕这位祖宗,还能有谁!

-

浮云给裴枕说事情,进了黑黝黝的屋子。

裴枕并没有点灯,先前送来的夜膳,也是原封不动的放着,他并未用。

“王爷。”浮云轻喊了一声:“绥江燕家来的不是阿猫阿狗,而是燕贵妃的亲弟弟,燕临。约摸两日的功夫,就要到岭南。”

他抬眼去看,裴枕神色看不出个所以然,掌心里头倒是有一颗野果子。

王爷最近口味变了,怎么又是这野果子?

这都放在屋内好多日了,王爷素来爱洁净,这样的事显少发生。浮云就算脑子再秀逗,也该知道这野果子的来历,许是那死去的姑娘留下的,王爷在睹物思人那!

说来也是挺可惜的,她怎么就这么福薄呢?

他叹了口气,哪怕是当年燕贵妃入宫,王爷都没有如今这样失落的神色。

裴枕垂着眼眸,若有所思,良久后将野果子放置一边,说了正事:“燕贵妃是大皇子生母,皇兄虽然宠爱她,但也防了她多年。

“王爷说的是,圣上如今命廖公公大张旗鼓的选后宫,可见是两人的情分早已经走到了尽头。”浮云将灯点了起来,又道:“岭南王觉得是自己运气好,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燕贵妃的人。”

运气好不好,不打紧。

浮云感叹一句,“还不得王爷在其中牵线。”

裴枕睨了浮云一眼,他便不再多话。至于燕临到岭南又如何行事,自有岭南王府的人打点,和他们无关。

浮云摸了摸脑门子,到:“王爷还有一件事,廖公公在山下墓碑前,鬼哭狼嚎了一宿。”

毕竟是皇兄身边的人,倒是也不笨。

他提起笔开始抄往生经,温声道:“就让他跪着。”

廖公公跪着一把老骨头都疼得慌,插科打诨,让小宦官去坟头跪着,天都快蒙蒙亮,江左王那天还没个消息,他觉得这事情似乎是挺严重的。

小宦官揉了揉膝盖,发着牢骚:“乡野村姑,又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这都不是已经下葬了,这事还没完了?”

男人沾了身,还没过瘾,就这么快死了,说不定八成还是因为江左王的缘故死的,依着裴枕的念旧的人品,这可不就成了他心口的白月光了。

廖公公也暗自叫苦,这都是些什么事,早知道就不踢江左王着铁板了,祖宗多年不在京城,那也是你祖宗!等绥江燕家的人来岭南,还不知道要搞成什么样的浆糊。

“你说完就完啊!王爷那儿交代不过去,你自己想办法!”

“?”哪个是他想的主意!可没等小宦官还没开口,就被一棒槌,打的眼冒金花,麻袋一裹,丢到了茅草屋外头。

浮云的眼尖,瞧着了,出来喊人:“廖公公,大清早的几个意思?”

廖公公指着麻袋里的人,说:“都是这狗东西,办事不利索,王爷大人有大量,还请开开门,见奴才们一面。”

浮云去屋里头问了,这才开了门,放人进去。

廖公公一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奴才给王爷请安。”

裴枕没应,站在床边。开了窗,外头就有一只山雀飞了进来。

像枝枝般黏人。

廖公公跪着把话说明白了:“山下的墓碑迟迟不没有落名,这样的大事,这狗东西也不来询问下王爷,真是罪该万死!”

浮云轻笑一声:“廖公公在我们王爷面前,还敢摆谱?”

“奴才不敢。”

窗户外头鱼肚白的天渐渐亮起来,山雀要回巢了。

裴枕的眼底暗下来。

“那姑娘原本是个农家女儿,这不冤不白的死了,当真可怜。”廖公公铺垫了半天,“王爷心善,给奴才们拿拿主意,奴才该在墓碑上刻些什么字的好?”

枝枝,怎么会是农家女,她本该是陈家的寡妇。

裴枕听着廖公公说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说她叫什么名?”

他声音听起来平常,却又很不寻常。

廖公公对上一双毫无波澜枯木的眼,“奴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这人都是这狗东西安排的。”

浮云可不听这些七七八八,提起廖公公的衣领:“公公不但在王爷面前摆谱,还想给王爷上眼药不成!问了你,就老实说!”

他抖着手指,哆哆嗦嗦道:“奴才真不知道她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人。

裴枕的眼里如枯木逢春,终是恍然大悟,连个名字都不知的尸体,他们如何断定那就是枝枝?一身模棱两可的破衣裳,廖公公怎么就口口声声认定了身份是个农家女?

他眼前闪过那娇俏的脸,少女纤长的脖颈,沉重的吐出一口气,裴枕吩咐浮云:“你下山一趟。”

“下山?”浮云眼里不解:“王爷,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妥的?”

枝枝这事蹊跷,倒像是有人故意让他们误解似的。

裴枕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这是被算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枯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金缕衣

金吾夜

修仙女配谋长生

招魂

反派苏而不自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藏金枝
连载中多啦白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