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地处西南,气候湿热且多瘴气,距长安千里之遥。
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地方。
没有导航,他们只得拿着一个指南针,一个简陋的地图外加问路,一通乱走。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还有多远。
永宁城,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城中住户几乎不是高官就是富庶之家。出了永宁一路向外,眼见着离永宁越远,路旁的人们越贫穷,生活越艰苦。
大约十几日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山区。周围重峦叠嶂,人烟稀少,已有几日没有见到居住区了。
此时已是黄昏。到现在,他们几乎是精疲力尽,灰头土脸,食物和水也已经告急。
只听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林大人请留步!林大人!”
林秉安忙叫住老王停车,让林予遥和张砚在车上别动,自己则下车去迎这位未知来客。
迎面来的是骑着马的两人,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他们在林秉安面前缓缓停下之后下了马,递给他一个大包裹。
“我等奉殿下之命送东西来给大人,这匹马也留给大人,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二人翻身上了同一匹马,扬长而去了。
林秉安目送他们离开后,缓缓打开了这个大包裹。里面是一些必需品,有几天的食物,还有几个水瓶。林秉安再翻了翻,发现底下居然压着一封信。他把其他东西放下,打开那封信。
下一秒,他只觉后背发凉,汗毛净竖,出了一身冷汗。
信纸上只有四个大字。
“或欲杀汝”。
林秉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后忽然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捡起来扔到车上,大喊着让林予遥、张砚和老王下车。
“阿砚,带阿遥走。老王,你和我一起,有个照应。”
张砚和林予遥面面相觑。
“为何?”
林秉安拿出一部分食物和水,又打了一个小包递给张砚,张砚只得不明所以的接住。收拾完了,林秉安才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俩。
“阿砚,拿剑。”
张砚抱着一大堆东西,看着林秉安,明白了他的用意。
“好。”
林予遥也明白了。
林秉安大概是要被迫暴病而亡了。
要来了,刺激的逃亡生活要来了。
“我们先走,前面几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你们先在那里停下,等危机解除,如果,如果……”
林秉安突然停下了,微微低下头,看着地面。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就来找你们。”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老王,对不住了。”
老王爽朗的笑笑,“这什么话小林大人,和您一起,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秉安笑了笑,“走了。”
他走过来,拍了拍张砚的肩膀,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照顾好她。”
张砚轻轻点了点头。
林秉安狠了狠心,转身上了车,没有回头。
“老王,走吧。”
他始终没敢再抬起他的头。
他怕,怕她看见自己的眼睛,会让她看穿自己的心思;怕看见她的眼睛,自己会陷入无尽的自责。
是我害了她。
一声嘶鸣后,马车缓缓驶向前,左拐右拐,很快就没了踪影。
这几个月林予遥缠着林秉安,和他学了不少防身的招式。即使她几乎什么也不懂,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林秉安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敌人的水准,此行怕是依旧凶多吉少。
不过,如果只是普通的朝堂之争,林秉安又不是手握大权,为何一定要这样决绝?他死了,谁能得到什么?
林予遥呆呆的看着那辆马车,慢慢变远,变小,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消失的那一瞬间,仿佛他们之间那一根硬撑了很久的细弦,在这一刻,终于奏出了它的绝响,随即断的彻底。
她的心里,此刻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起风了。
又该出发了。
这一趟,是真的只为活着而活着了。
天色渐暗,前方依旧是幽深的黑暗,没有一丝灯火的气息。眼见着可视范围越来越小,二人也渐渐失去了希望。
“张大人,这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野兽啊?”
“不会……吧。”
“张大人,我们今天是不是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嗯。”
“张大人……”
“嗯。”
……
林予遥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张砚的背影,怨他少言寡语好生无趣。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使不完的牛劲,也不回头,就知道一个劲往前走,千古流芳的大诗人,居然是这样一个绝世大呆瓜。
长时间奔波下来,即使是小林姑娘这幅健康的身体,似是也已经到了极限。
“林姑娘.....诶?”
张砚回过头,却不见林予遥的身影。天太黑,他看不见周围的事物,也找不到她在哪。一种悔恨与恐惧突然席卷了他,他思考的太专注,居然忘了盯着她些。
他连忙大喊着她的名字。
“这儿!”
他赶紧循着声音走回去,看到了已经累瘫坐在地上的林予遥。
“想什么呢你,本来走的就比我快,我寻思坐下歇一会儿,喊你半天都没理我。我还想着待会儿再撵上你呢。”林予遥撇着嘴嘟囔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对不住林姑娘,我在想你我二人怎么保命......”
“这不过是一片大荒地,前面那个村子短时间内也走不到,再有什么绝佳的办法,也没有实施的条件吧。”
“所以,我们不去前面那个村子了。”
“那去哪?周围都是山,也没有别的路了。”
“我们上山。”
大晚上上山?
林予遥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可能是疯了。
此时进了山,即便饿不死渴不死冻不死,也是被蛇咬死,或者是被野兽吃了。
张砚看她怀疑的眼神,掏出地图指给她看。
“你看,面前这座山不算太高,对面就是另一个村子。村庄能依山而建,说明这山上的威胁不大。而且这周围如此荒芜,土地也不适宜种植,那里的居民必是要以上山捕猎为生的。此时正值秋日,或许幸运的话,山上会有路,我们还能在山上遇见猎民。安顿好后,再去秉安所说的那个村子也不迟。”
林予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但也觉得他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反正几乎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那就走吧。
驱车向前了几个时辰,此时或许是丑时了。马已经跑不动了,他们便下来牵着马走。
林秉安想着,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离张砚和阿遥越远,他们就越安全。所以尽管二人已经困得不行,但还是坚持着向前。本来他想让老王上车上睡的,奈何他坚决不肯,定要陪着林秉安硬撑着。
月光落在沙地上,像是撒在下来的一大把盐粒,将夜晚衬得更加清冷荒芜。
前方就是那个村子,他们驾着车,也这个时候才到。林秉安不由得担心张砚他们二人,今夜该如何度过。
他们没有进去,而是绕开了村子继续向前。
我惹下的祸患,本就该我独自承担。现在牵扯上老王,林秉安已是愧疚不堪,更不可连累无辜百姓。
又走出了好远,二人才停下车,轮流歇息。
又这样走了一日,到了夜幕时分,光亮被无情的一丝丝逼走,天也再一次渐渐被黑暗所浸染。远处山坡上那深不可测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似是隐匿着未知的恶意与阴谋。
林秉安攥紧了手里的剑。
阴风四起,危机四伏,只待白刃出鞘,血染黄沙。
张砚和林予遥似乎很幸运的,安全的在山上度过了一日。果然如张砚所猜测的那般,山上有小路,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他们甚至还找到了一座破庙,不知供奉着哪位神明。
房顶是漏的,门和窗户被风吹的吱呀作响,四周墙壁也有看不见的空洞,能钻进丝丝寒风。屋内到处,甚至是神明的塑像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积灰,还有形状看起来张牙舞爪的蜘蛛网。看起来这里已经被遗忘了很久了。
又到了夜晚,二人决定在此凑活落下脚。尽管破败,但终归安全些。屋顶和窗户还能漏下些许月光,让里面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明日,大概就能下山了。
谢天谢地,下了山,到了村子里,我们就安全了。
“林姑娘,你歇息吧,我到外面守着。”
张砚说罢就要推开门出去。
“诶?”林予遥一把拉住了他,“晚上外面风大,你在屋里就好了嘛。”
张砚显然是没料到她这样的行为,有些呆愣的看着林予遥,不知所措。
林予遥笑了,“难不成你害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玷污了你的清白不成?”
她一拍脑袋,“哦对,你们都是一群老古董,我忘了。”
“啊?”
“哎呀没事,我们轮流守着吧,我先来,到时候我叫你。”
“林.....”
“睡你的。”
张砚看起来急得都说不出来话了,本来几日奔波下来变得惨白的面色,此时都有些泛红。
林予遥觉得他这模样还挺有趣的。
我那存在于课本上的高冷古板老祖宗,此刻居然和我一起逃亡,还被我搞得不知所措了。
“好好好,那你先来,我睡行了吧?”
林予遥掏出来一块布铺在墙根,这样无论从门外还是窗户都看不见她。她回头看着依旧呆站着的张砚,“说好了,记得叫我。”
“哦,好。”
林予遥躺下了。
嘶,真硌挺。
不过也罢,逃命之人而已,哪有资格挑剔呢。
张砚正了正色,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幽深的森林,思绪万千。
而在他看不到的另一边,惨白的月光下,两道凛冽的剑光在树林中匆匆闪过,正在暗处,悄然向他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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