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李家大哥那会儿要供弟弟上学,家中拮据,人也忙的不怎么着家,因此江时有时会去李悦家里搭把手。
帮忙砍柴火,上山采些野菜,他认得不少药材,有时候也会采一些给李悦,或者拿回来卖。
那时候还想着两人能成也不错,结果后来李悦嫁给了张则,江时就几乎不去找李悦了。
张则死后,李悦一个人养着张影不容易,江时便偶尔会去搭把手。
再后来,李悦也死了,那之后不知多久,江时便离开了红月楼,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理事说完,便恭敬地立在一侧。傅屿用眼神询问江生,见她点头,便挥退了理事,又替江生倒了一碗姜枣茶。
江生听他的叙述便觉得那人不是她认识的江时。
在天机阁,江时是大她十几岁的哥哥。在她记事时,他身上的标签就是离经叛道,恣意潇洒。年少时意气风发,且容貌极盛,一直是同辈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可是……江生攥着裘衣,仍然有些不甘心,但到底只能先放下。
她有些失神地起身,没注意到傅屿递来的小碗,无意间打翻了那白瓷碗,在地上“砰”一声摔碎了。
这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江生猛地回神,就见傅屿已经起身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抱歉。”她匆匆道歉,又蹲下身要帮忙。
傅屿伸手虚虚拦了一下:“我来就好。”
江生抬眼看他,正要说什么,傅屿就拧着眉,轻轻“嘶”了一声。他指尖还捏着碎瓷片,指端渗出血珠,顺着瓷片滑下来,滴在地上。
“真成血光之灾了,”傅屿瞥她一眼:“乌鸦嘴。”
他没在意,将大片的瓷片捡起。
江生的视线落在傅屿渗血的指尖上,血液划过修长好看的指节,如血染白玉。
“怎么不让玄十几来收拾?”江生还想帮忙,被傅屿赶到一边去,并被要求不许动,疑似罚站。
“玄十几是谁?哪来的叫法。”傅屿有些无奈:“顺手的事。”
他刚刚已经让人都下班去了,有这时间喊人收拾,他都已经搞定了。
其实还有一个没下班。
傅屿抬头瞥了一眼挂在房梁上的玄七,他常常会跟着自己到很晚。不过这家伙不会帮他收拾碎瓷片。
将瓷片丢掉,又简单处理了伤口,江生差不多也该走了。
走着走着,走到了二楼的仓库门口。
傅屿挑眉:“你要替那家伙赔钱给我吗?”
他捏着折扇,慢悠悠道:“他吃了两包桃花酥,四颗红石榴,两只香梨,半袋蜜饯果脯,除此之外还有枣泥酥、驴打滚、桂花糕……”
江生按住了折扇,替他合起来,这个动作仿佛捏住了傅屿的嘴,成功让人不再言语。她又捏着折扇的一端将乖乖闭嘴的人拉到了季末吃白食的地方。
这里已经收拾妥当,不见当时狼狈模样。
“我要这个。”她指了指角落里那个箱子。
傅屿:“……别跟我说你要连吃带拿。”
江生不仅连吃带拿,还想顺走老板当苦力,没成功。
老板顾影自怜,道伤势深重无法相助。于是江生就抱起箱子回县衙去了。隔日还得再来,因为老板说这木箱子要还给他。
出了红月楼,才走没几步,就碰上了刚下班的季末。两人一对上视线,季末当即被江生抱着的箱子拨动了心弦。
“陈县令你....”他感动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表面上说着县衙不给实际上背地里偷偷为你去最大的商铺买下想要的东西,这是怎样一个——
江生没管他露出了怎样动容的表情,将箱子往他怀里一扔:“这就下班了?回去加班。”
毫无人性的上司。
“都给你了,回头搬回家去,别放县衙里。”江生摆摆手,示意季末跟上自己。
但是话又说回来,加班工作难道不是为了服务百姓吗?他的使命就是如此。无论风吹雨打!都要追随上司这伟岸的背影!
季末乐呵呵地跟着江生回了县衙,身心舒畅,效率翻倍。
仵作验尸的验案以及他自己的分析一并拿到江生书房中。而他推开门,却见江生和苏承相对而坐。
江生一手支着下巴,斜倚着桌案,随意把玩着一支未沾墨的狼毫笔,瞧着有些百无聊赖。而苏承则端坐在一侧,一手挽着广袖,在替她磨墨。
“这么晚了,苏先生你也在啊。”季末摸摸脑袋,拿着东西在苏承身侧坐下:“我来吧。”
他伸手想接过墨锭和方砚,被江生用笔敲了一下:“他想磨就让他磨。”
季末听出她话里话外的不高兴,便知道这位先生今晚是没有被邀请的。
“无碍。”江生对他一向不怎么客气,苏承似乎不介意,仍然笑道:“难得清闲下来,嗅着墨香,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苏承这段时间来接替王谦的工作,待人尚且温和,工作态度也认真,算是一位合格的代理县令。
不过他平日里办事鲜少会用衙内的书史衙役,多用自己带来的心腹,偶尔流露出上位者仿若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季末并不怎么喜欢他。
再说,两位上司不对付,关他啥事。
季末给江生挤眉弄眼:你没赶他走?
江生哪里看得懂,又是一毛笔下去:“有话就说。”
她下手是真下手,季末摸摸泛红的手背,安静了一会儿才道:“早知道苏先生来帮你,我就不来了。”
眼见着江生又要敲他,并且位置有上移的可能,季末连忙正襟危坐,将桌案上的验案摆齐整:“陈县令,苏先生,请看。”
江生哪管苏承看不看,接过验案就翻阅起来。
那天在巷子里,江生只是隔着两米远那么望着,就觉得王谦身上的伤少不了。如今这么一看,才知道糟乱的衣服下藏着什么。
死亡时间大致推测为前天晚上,具体时间无法得知。
死者身上过于冰冷,身体僵直,尸斑出现缓慢且不明显,口鼻中有呛水痕迹,推测死法是溺水。脖颈上有数道勒痕,但不是致命伤。
除了这些,以及眉心显而易见的贯穿刀伤和掌心刻着的图案之外,身上还有多处殴打、捆缚的痕迹。伤痕有新有旧,生前应该受到一定时间的折磨并有反抗。
看完,江生将验案给了苏承,随后又接过季末递来的一份图谱。
是他将并案侦查的几桩案子中书史记录下的阵法图纹以及符文,并将王谦的那一份也夹了进去。
江生将王谦的那一张拿出,摊开。里面除了阵法的记录之外还有手心的刻痕。
"我看过了,王谦和李刚张则的阵法是一样的,至于那个符文,刻在手上太小了,有些难以辨认,但是我初步判断和张则身上的一样。"
江生认识缚灵阵,只看一眼就知道三人身下所刻阵法一模一样。季末不认得这些,只能拿着几张纸一点点比对。
那个符文他看了很久,也只能看清个大概。
江生却认得那符文,是一种类似封印恶灵,使其不能离开腐烂的躯壳的诅咒。
“陈县令觉得,这凶手会是前三桩案子的那个连环杀人犯吗?”苏承在一旁不疾不徐地插话。
“苏先生觉得呢?”江生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依我看,作案手法这么相像,想来是同一个人。”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仅凭作案手法,我们无法断定,需要更多证据。”季末认真道。
“仅是苏某的猜测。”苏承轻笑一声,斜睨着季末,那眼中似有说不出的笑意:“真相还是要靠陈县令和季典史的认真调查。”
江生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见两人的视线扫过来,江生道:“我倒觉得苏先生说的在理,我们先从前三桩案子入手吧。”
“能得到陈县令的认可,苏某倍感荣幸。”苏承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既然如此,先让王县令的遗体入土为安吧。”
季末想说什么,就被苏承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堵了回去:“他生前已经受了很多折磨,在下也是希望王县令能早日安息,他泉下有知,也会走的安心些。”
江生倒是无所谓,若有需要,再开棺便是。
她给了季末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应了下来。
于是隔日,苏承早早安排好了一切。
吩咐礼房的人低调地备了白布黑棺,请了修颜师为王谦入殓,又亲自带人上山选好了地方。
张让在江生耳边叨叨了好久,意思是江生得在下葬立碑后替王谦亲手用朱砂描碑,并为其上香。
王谦没什么家人,省去不少仪式。成殓后需停灵三天,苏承又吩咐只要一天便可。他无人为他守灵,当天晚上便要由江生来。
这样一来,大抵要后天才能抬棺入土。
江生乖乖点头。
张让是个颇为严肃的小老头子,忍不住捏着胡须连连摇头,大致意思是时间太短,流程太急,本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如今这样便算是草草将人下葬,对不起他县令的身份和功绩。
上山的时候天色尚早,山间云雾缭绕,昨夜的雪化了,脚下的泥土湿润润的。
苏承选好了地方,派人请江生和张让上山确认。
他们一同踩在腐烂的叶片上,脚下传来黏着的沉重感。她知道是泥泞的土地缠裹着鞋底,如同雾气蒙蒙闷在心头。
江生只道:“我会查明真相,让杀人凶手给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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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血染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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