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缚灵

出了这么个事,谁都没了办接风宴的心思,最终草草吃完就各自散去。

季末带去的几人处理了现场,仵作初步验尸后又将尸体搬了回去,留下了两个人画下那个法阵,记录在册。

衙役驱散了看热闹的百姓,封锁了现场。

回了县衙,苏承领她去了刑房。县衙中有三班六房,三班分为皂班、壮班和快班,六房指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和工房,每个部门各司其职。

刑房掌刑事、狱讼,历年的卷宗都由书史整理,存放在内。

苏承不笑了,严肃道:“前任县令已失踪许久,这才有了我这个代理县令,我们都担心他已经遇害,但还是希望没出事,没想到今天你一来……”

苏承领着她,但始终先她半步,江生平静地目光落在他身上:“节哀。”

她没什么好哀的,她相信苏承也是如此,毕竟他来之前前任县令就已经出事了,既无前缘,也不相识。

江生坐在桌案前,苏承去翻找卷宗。

案上烛火摇曳,风从支着的窗户往里吹,呜呜作响。风中带着湿意,似乎又要下雨了。

在她打量苏承之际,苏承也透过书架的缝隙审视江生。

面容清秀,眼神清澈。一身黑色劲装,遇事不慌,从容不迫,似乎有着宠辱不惊的平静。

他眯了眯眼,从书架上拿下三份卷宗,在桌案上按年份依次摊开。

苏承道,前任县令名唤王谦,任职时长已有六年,政绩不错,本来今年就可回京述职,升迁有望。约莫一月前,突然失踪,随行几名长随也不见踪影。

后来季末称那日王谦在外和巡检一同视察,突然得了什么案件的线索,急匆匆出门去,嘱咐季末回衙门带人跟上,只是等季末追去时,已然不见王谦踪影。

那时他并未发觉出事,回了衙门后,左等右等等了三天,不见归人。期间派人来回去他最后说的那个地点翻找,也沿着来路和去往来回寻找,依旧无所获。

王谦走时语言模糊不清,并未说清到底是什么线索,季末猜测或许是去年那桩悬案。

悬案并不是只有去年那一桩,而是时隔六年,三桩并案。说着,苏承修长的指尖摊开第一卷卷宗,上面的时间已是七年前。

江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纸页已经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

第一桩命案的受害者名为李刚,是一农户李建家的大儿子,往下还有个二弟李为和三妹李悦。

李刚本为小镇上一屠户,杀猪为生,平时为人朴实憨厚,待人友善,镇上的人也爱去他那买肉,李刚偶尔会给些优惠。

李建及其妻子早亡,李为和李悦算是李刚带大的。

就这么一个平日不与人结仇的憨厚屠户,竟在某个冬夜的夜晚,被人杀害于小镇旁风月湖,同天晚上,二弟李为也不见踪影,至今不知去了何处。

只留下李悦一个孤女,第二天一早便来报官。

李刚的尸体在风月湖结冰的表面上被发现,眉心插着匕首,与王谦一样,似乎要将人死死钉在冰面上。胸口的衣料被割开,胸腹处被人连捅数十刀,有深有浅,致命伤却是脖颈上的勒痕。

那冰面够厚,李刚的身下同样刻着巨大的阵法,血液顺着刻痕渐渐淌过冰面,绘制出复杂的图纹,最后又在天寒地冻中冻结。

第二桩命案发生在五年前,受害人是李悦的丈夫,张则。

张则是镇上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平时温和有礼,在李刚遇害和李为失踪后求娶李悦,二人结为连理。

但通过走访发现,张则虽是教书先生,名声却不如李刚一个屠夫好。而这不好的名声主要是在与李悦的不和婚姻后传出来的,那时,两人仅恩爱了不足一年,张则便厌倦了李悦,在外有了情人,时常不着家。而李悦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可怜她的乡亲们都会多照顾李悦一点。

那张则身为教书先生,这般对待家妻,工作自然要受影响。就在他工作岌岌可危之际,发生了一件事,闹得极大。

那会儿天冷得很,是初雪之日。小镇在缓缓飘下的细雪中缓下了节奏,渐渐入冬。

李悦在秋冬之际诞下一子,被张则抱走了。她急得出门去找,身子本就病弱,天寒地冻之下晕在了某个巷口,第二天才被发现。

那时孩子才五个月大,而六月之后,张则就在风月湖遇害,和李刚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场景。但胸口并未有泄愤般的数十道刀口,而是被刻下爬满胸腹的符文。

江生听到此处,不由用指尖点了点李悦的名字。

苏承知道她的想法,接着道:“当时负责案子的典史是季末的父亲季云,这两个案子时隔两年,都与李悦有关,季云也怀疑过她。不过她一个女子,不说李刚,就算是张则恐怕也难以下手。而且,这下一个案子的受害者就是李悦。”

江生并未觉得凶手是李悦,但听到第三桩案子的主角是李悦时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只听苏承道,那是去年,似乎也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节。李悦那时已经独自扶养孩子到四岁,却在风月湖畔一片树林中发现她的尸体,不过没有直插眉心的匕首,也没有伤口和符文,身下的阵法比之前两案的都要大,但流淌而过的不是血液,而是桃花花瓣。

仵作验尸后,说是毒杀。那种毒名为鹤唳,无色无味,服下不出三分钟就可毙命。

江生翻开卷宗夹着的纸页,是书史将阵法、符文都画了下来,这三桩案子因其明显相似的手法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而受害者之间关系紧密。

确切来说,是李刚和张则分别与李悦关系紧密。

江生比对了李刚和张则身下的阵法,极为相似,凶手刻在冰面上,血液侵染后让整个阵法变得清晰,但因为尸体摆放在上,不免要蹭花,江生更倾向与这两个阵法一模一样。

这种阵法,她见过。并非真正使用,据云游道士所说,现在大多数阵法、符文都已失传,能真正使用它们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江生翻过他书阁中的古阵法集,凭着惊人的记忆力记了下来。

这是一种地缚阵法,名为缚灵,以尖刀为笔,以血为墨,以尸体为祭,这样画下的阵法包含恨意与诅咒,又刻在冰面上,这是要让人永生永世都被困冰层之下,不见天日。

她没见过前两个案子的现场,但江生猜测李刚和张则的眉心应该正对阵眼,以匕首贯穿直插冰面,封住阵法的关键位置,让他们没法从中挣脱。

这是仇杀。

江生皱着眉又打开李悦的那份卷宗,拿出夹着的纸页,将其展平。

李悦的案发地点在树林,泥土地里,即使血液流过也不显色,所以凶手换了一种方法。

不过桃花轻盈,风吹即散,加之尸体掩盖,仵作验尸、衙役搬运尸体都会弄散阵法,所以李悦的这一份里有好几张纸,阵法中央完全乱了,当时记录的书史根据猜测留下了四个版本的阵法记录。

江生记忆力再怎么超群也没法凭着四个不同的阵法猜出李悦身下的阵法是什么,但是她直觉和前两个不同。

就像桃花,那是一样美好的东西,本不该出现在深秋,也不该零落成泥。

似乎有些晚了,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小雨,渐渐滂沱。

烛火燃了一半,江生将纸页叠好放回,打算带着卷宗回房再看。

突然,她动作微顿,轻声道:“苏先生好厉害,才来一个月就对县衙的工作这么熟悉。”

她话音才落,苏承就起身拱手作辑:“不敢当不敢当,县衙公务繁多,在下也是在县丞的帮扶下才能暂为代理。只是此案与王县令失踪有关,我才多加了解了些。”

江生确实对他起疑,他才来代理县令职务一月而已,便对这些卷宗如此熟悉,更能说清三案经过,让她觉得苏承似乎特意关注过这个案子。不过他的说法在理,江生也就没再多想。

雨越下越大,两人便告别,江生回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将卷宗摆在桌案上。

江生打算明天找季末问问。

苏承说季云前些年就带着季末参与县衙中的审查与缉捕,季末两年前上任县衙典史,想来对这个案件有些了解。

今日仵作初步验尸的结果也还未告知她。

江生睁着眼,脑中又浮现出王谦案发现场的死状。她直觉李悦与李刚、张则不同,而王谦,更是相差甚远。

死胡同虽平日里不受人待见,但也是实实在在的石块砖头铺的地面,要在上面刻下清晰的阵法图纹,要花费不少时间力气,甚至,或许不止一个人。

苏承却说他昨日也去过那胡同里喂猫,那时巷子里都好好的,没有刻痕。

江生闭上眼,不想了。现在线索不足,她还推测不出什么,但刻下阵法的凶手,似乎和她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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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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