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车前,他给姜或北戴上幕篱,半抱半扶带着她下车。姜或北昏昏沉沉,身上根本没力气,分辨不了情形,但耳边分明传来一阵马车滚动的声音,卓夫人的声音随即传来。她笑着与高遇打招呼,目光瞥向高遇身边的女子。那女子头丄戴着厚重的幕篱,看不清楚脸,整个人小鸟依人靠在高遇身上。姜或北顿时清醒不少,顾氏下的迷药让她思维混沌,这时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生怕被卓夫人发现了什么端倪。
“李姑娘今日是怎么了?瞧着不大舒服的样子。”卓夫人见两人如此亲密,默认这是李晚心了。只是这么久了李晚心竟然一语不发,并不向她见礼,对此,卓夫人心中颇有微词,但她为人圆滑并不表现出来,反而和蔼地关心起李晚心的身体来。
“带她出去游玩,在酒楼见那果酒好喝,一时贪杯多饮了几杯,这会儿已是醉了。叫伯母见笑了。”
“这有什么的,年轻人惯是这般自由不羁的。她既是醉了,你便快些带她回去歇着吧,免得吹了风到时候头疼起来可就不好受了。”
“多谢伯母关心,我这便带她回去了。”
高遇随即带着人往自己的府门口走去。卓夫人进了府,初时还未觉察出什么,但坐下回忆起来,方觉得有些不对。方才那位李姑娘的衣裳似乎有些眼熟?她唤了身边婆子来问道:“少夫人今日回去给她母亲祝寿,可曾回府?”
“老奴这便着人过去问问。”
“你亲自过去看,看了回来向我回话。若是回来了,务必要见到她本人。”
“是。不过夫人是有什么事要问少夫人吗?她若是去给母亲祝寿,这会儿才晌午,多半是还要玩耍一阵子的。”
“不必多话,快去快回。”
“老奴这便过去。”
卓夫人静下心来,又难免觉得自己有些多疑。这两人平时倒也没甚交往的,至多是高遇要成亲拜托姜或北帮忙,不过这也算正常。她揉了揉太阳穴,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怎么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纵使那衣服花纹相似,也不至于这般天马行空。她姜或北不过一个市井女子,能高攀进了卓家嫁给玉堂都已经算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高遇芝兰玉树怎会看上她这种俗气之人?
略坐了一会儿,婆子前来回话,道:“少夫人早上出去还未归,可要差人去请她回府?”
“不必了。她是个老实孩子,不多时想必就自己回来了,是我想差了。你且去忙你的吧。”
“是,夫人。”
高遇把人径直带进了府里。姜或北昏昏沉沉的,鼻尖闻到一股子檀香的味道,许是周围太过安静,竟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头顶是青灰色的帐子,不远处坐着一个男人,见她醒了,疾步走了过来。
“你醒了?可还头疼?”说罢不等姜或北说话,双手已经为她按摩起头部来。姜或北回忆起昏睡之前的情形,明白自己这是身在高府之中了。高遇的府宅她还是第一次来。她止住高遇的动作,道:“我要回去了,时间久了卓夫人要起疑心的。她方才应当是没人出我吧?”
“没有,她以为你是李晚心。你放心吧。”
提到李晚心,姜或北顿觉心虚,自己倒是忘了,李晚心就在这高府,是高府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高遇竟还把自己堂而皇之地往家里带,这成了什么了?既看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李晚心。她说话生硬起来,道:“今日的事,多谢你了。我走了。”
“嗯,我找人带你从后门出去,绕一圈回卓府,这样卓夫人便不会怀疑什么。还有你这衣服,最好是换一件,卓夫人方才看到了你的衣服,若是你回府再穿这件,难免让她生疑。你这件就留下来,便说是送给晚心的。”
“好。”
“我让晚心带你去换一件她的衣服。”
姜或北终于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更不想见到李晚心。“不用了,你让丫鬟随便找一套给我穿就是了。”
“姜姐姐,我带你去选我的衣服,跟我走吧。”李晚心竟已在门口了,她目光坦诚看向姜或北。姜或北心虚得要命,道:“如此便多谢了。”她不知道高遇究竟是如何向李晚心解释的,怕自己说多错多,只好沉默地跟在李晚心身后。
“姐姐怎么走得这么慢?还是,今日有什么心事?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李晚心放慢了步子,亲热地挽着姜或北的手臂说道。
“大约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吧,所以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原来是这样啊,都怪我走太快了,没注意到姜姐姐的情况。我们慢慢走吧,正好我也有许多话想找姜姐姐说。”
李晚心说的许多话,不过是闲聊,好在她不再提高遇的事,姜或北自在许多。李晚心的院子似乎很远,两人走了很久才到。她开了柜子让姜或北选衣服,姜或北心里挂着事,随便选了一套。“姐姐确定要穿这套吗?”
“就这套吧,还请妹妹先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
“好。”李晚心抬唇浅笑,贴心为姜或北把门带上了。直到姜或北穿上了衣服才知晓李晚心方才的笑意是什么意思。这件衣服乍看没什么问题,但穿上却把那处显得特别的丰满。姜或北对着铜镜犯难,又不好过分麻烦李晚心,只想着快点离开高府回去,遂硬着头皮一把将门打开。李晚心站在门外,对姜或北投去惊艳的目光。姜或北极少穿这种衣服,她从小生活条件不好,后来到了卓府倒渐渐把身子养得圆润了些。
“姜姐姐穿这套是极好看的。”
“是么?麻烦妹妹着个人帮我带路吧,我这便要回去了。”
“姐姐莫急,我这便找人帮你带路。”她招呼了一个丫鬟过来,吩咐了几句,丫鬟点了点头,遂走到姜或北身边,道:“姑娘,请随我来。”
“今日之事,便多谢晚心妹妹了。我这便先走了,改日再谢过妹妹。”
“小事罢了,姐姐不必放在心上,什么谢不谢的。”
高府的路竟也如此繁复,丫鬟带着姜或北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处小楼下停住,道:“姑娘,公子就在里面等着,且进去吧。”
“公子?你不是带我出去的吗?”
丫鬟疑惑道:“李姑娘说您要亲自向公子道谢,叫我带您先来公子这边。”
这处一楼阁不知是不是高遇的书房,修得很是雅致,楼前翠竹流水应有尽有,倒是一处幽居之所。姜或北道:“应该是李姑娘说错了,你快些带我从后门出去吧。”
门嘎吱一声开了,高遇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这下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高遇让丫鬟先下去,对姜或北道:“既来了,便进来坐坐,喝杯茶。”
“今日不赶巧,我若回去晚了,卓夫人该找我了。”
“一刻钟的时间。我知道你想走,上次你不是说要假死药,已经有些眉目了。你且进来,我说给你听。”
“真的么?”姜或北动心了,若是有了假死药,她这一生就能自由了。今日回姜家的事,已经让她彻底对家人心灰意冷。她所求的,只能是过好余生了。
“你进来说。”
高遇见姜或北跟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姜或北道:“药呢?”
高遇垂眸道:“你的烫伤可好全了?还疼么?”
“一点点疼。”
“我看看。”高遇捉住她的肩膀,竟是要解她的衣服。姜或北道:“高遇,不要这样。”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何必这般逞强?你现在的态度就是要和我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了,姜或北?”
姜或北道:“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我们不能继续下去了。”
“好一个不能继续下去了。你大概是忘了当初你找到我的时候是多么的楚楚可怜,你不是也很享受吗?那么多个晚上的耳鬓厮磨,难道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高遇!你别说了!”
高遇道:“你想要假死药,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继续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既然你要和我算这么清,那我们之间自然是要公平交易的,你觉得呢?”
“好。”姜或北心中狠狠一痛,她恨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恨自己喜欢上了高遇,却求而不得。恨自己看到李晚心时心中生出的羡慕和嫉妒,她根本无法设想自己以后日日面对着李晚心和高遇甜蜜恩爱的模样,所以她想逃得远远的。她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却仍然想做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她伸手主动去解高遇的腰带,道:“让我来伺候你吧。”低眉顺眼的样子,高遇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却摸到了冰凉的眼泪。他低下头,吻上她的眼泪,“别哭了,姜或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说了,让你等我一个月的时间,眼下只剩下半个月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姜或北主动吻上高遇的唇,道:“我等你。”她极为主动,唇齿缠绵,高遇的理智几乎迷失。他从未如此的被动,迎接着姜或北难得的热情。姜或北要解自己的衣裳,被高遇大手按住,道:“你的伤还没好。再说,等会儿衣服弄乱了,怕是又要找晚心借一套了。”
姜或北听到这话,背部僵直,自己方才差点失了理智。她被高遇抱着坐在书桌上,耳朵附在高遇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声。
此刻距离高遇的婚礼还有正好十五日的时间。
“假死药呢?”
“我打听到一个胡人手里有这个药,但是他已经游历去了其他地方,正在着人探听他的下落。”高遇对假死药并没有十分热心,只是姜或北想要,他就去问。
待一切尘埃落定,姜或北是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的。她只需要正大光明地与他站在一起就好。
“好。”姜或北贪恋着他身上的味道,却也暗自下了决定。即使没有假死药,自己也要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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