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耳朵!她在挡左耳!害怕来自正前方——也就是温微雨右边——的巨大声响!这和之前所有的痛苦、药盒滚落的方位完全吻合!
温微雨的心被重锤猛击!
经理满头大汗跑来道歉,音乐切回了轻柔模式。紧张气氛似乎缓解了。
沈月光松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放下挡头发的手,脸上努力堆起笑:“没事儿,常有的事。”她转向温微雨,语气带着安抚,“温医生没事吧?这音响够唬人的。”
温微雨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压下狂跳的心,紧盯着沈月光的眼睛:“您刚才…好像往左边偏了下?吓着了?”
沈月光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只是眼底的温和疏离了一层:“嗯?有吗?”她微微歪头,表情带着点可爱的小困惑,“可能就是太响了?下意识躲了下?”她拿起水杯也喝了一口,自嘲地笑笑,“我们搞音乐的,耳朵有时候娇气,听不得音量突变。职业病啦,温医生别见怪。”
温微雨心中冷笑:巨响该捂右耳或者整体躲,躲左边挡左耳?完全是欲盖弥彰!一个顶级音乐家分不清方向?
“说到您那位研究草药的朋友,”温微雨话锋突然凌厉起来,面带微笑像在闲聊,“国内学这冷门专业的可不多。她在哪儿念书?没准我还认识她们学校的老师呢。”
她想圆撒的谎?那就一层层撕开!
沈月光擦嘴角的动作极其短暂地停住半秒。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惊愕和警惕!那层雾气瞬间冻结,但声音却轻快依旧:“哦她呀?之前在国外学人类学,读硕士时才忽然迷上东南亚草药民间用法,纯属个人兴趣。学校…说了您可能也不知道,挺不知名的…”她轻巧地堵死了追查的可能性,“她这人就是心血来潮,我都说她不务正业呢。”
温微雨心中了然:又一个圆得完美无缺的谎言!
她没再问。知道在沈月光的地盘上旁敲侧击没用。话题忽然转向了更深的区域,语气带着一丝遥远的平静:
“沈小姐,上次听您说心里头的空旷…不知怎么,让我想起小时候待过的一个地方。”温微雨目光望向窗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不经意,“那时太小,很多记不清了…就记得冬天真冷啊,风刮得窗户呜呜响…有时候能听到别的小孩做噩梦哭…还有那些长长的走廊,白花花的墙…那种空旷的感觉,冷到骨子里了。”
她收回目光,看着沈月光,眼神温和带着点共情:“不知道…您那种空旷,和小时候的感觉…会不会…有点像呢?”她轻轻地把“孤儿院”的钩子抛了出来!
沈月光的身体瞬间僵如磐石!
她脸上那份阳光下的从容和刻意维持的“友好”瞬间粉碎!眼睛里的光骤然熄灭!像被最隐秘的尖刺狠狠扎穿!巨大的痛苦和震惊毫无遮掩地爆发出来!瞳孔因听到“白墙”、“哭声”而急剧收缩!桌下的手死死攥紧裤子!
这一切只持续了半秒不到!沈月光用惊人的自控力将那崩溃死死压住!她猛地低下头,眼睫疯狂颤抖,遮住汹涌的情绪!右手僵硬地拿起小勺搅动刚端上的青柠挞。勺子和盘子发出“叮”一声细响!她又迅速端起水杯喝水,借机挡住自己失控的脸。整个身体都在无声尖叫着拒绝和防御!这是被她戳破了最深的秘密!
“我……”沈月光的声音艰涩得像砂纸摩擦,“小时候……” 挤出的字眼虚弱无力,每一个都浸满痛苦,“很多……都模糊了。那种空……”她喘不上气,勺子无意义地在盘子里划动,“可能……还是不一样。记不清了。”她终究含糊过去,每个字都挣扎着逃离桌面的沉重。
就在这压抑如窒息时——
沈月光桌下的左手极快一动!身体突然比听音乐时更猛烈地僵住!她死死咬住褪尽血色的嘴唇,头极其细微地、痛苦地向温微雨这边倾斜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角度!随即眼神爆发出熟悉的、蚀骨的剧痛——像无数根针瞬间穿透耳膜!
搅动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她右手猛地抬起,死死按住右耳后方——正是温微雨之前看到她按过的那个位置!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
又是那要命的痛!而且,就在她被撕开最痛伤口的瞬间!
温微雨的心揪紧了!本能想过去!但脑中警铃同时炸响:痛是真的?还是…脱身之计?!
就在温微雨肩膀微动要起身的刹那——
沈月光的左手快如一道虚影,闪电般探进旁边座位上的小包深处!快得温微雨只瞥见指尖闪过一点银光!那东西瞬间就被带到唇边,几乎看不清动作——脖颈一仰!
温微雨目光刚聚焦,沈月光的左手已经把合拢的银色药盒放回餐巾旁。
而她那死死按住耳后的手……竟然已经松开了些力道!紧蹙的眉头虽然未展,惨白的脸色也未恢复,但那份濒死的极度痛苦……竟然就在这瞬间被强行压了下去!
一股寒气瞬间冻住了温微雨!她看得清清楚楚!
沈月光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就在这大庭广众!在她试图用童年创伤撕开真相的临界点……竟毫不犹豫地吞下了一颗药!那颗她声称扔掉的“朋友草药胶囊”!用这最直接的方式,压住了痛苦,也瞬间重新砌起了心墙!
假的!都是假的!“痊愈”是假的!“扔掉”是假的!痛是真的,可她用来镇压痛苦的,却正是温微雨恐惧的毒药!
温微雨桌下的手攥得指甲深陷掌心,用刺痛压住滔天怒火和巨大失望!她眼睁睁看着沈月光选择了自我毁灭!
沈月光缓缓放下按着耳朵的手,胳膊无力地耷在桌边。她抬起眼,看向温微雨。
那双眼睛里的雾气、疏离、表演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崩溃后的狼狈、难堪和绝望的苍白空洞。那片空洞里,清晰映着温微雨震惊、紧绷、压着怒气的脸。
“温医生…” 声音哑得只剩气音,断断续续,“对不起……我……可能……”她避开温微雨的目光,“……上次耳朵发炎,可能没全好……”这借口在她崩溃后的状态面前,单薄得像层纸。
温微雨沉默地看着她。看着那双满是羞耻和无声哀求的眼睛。
桌上的青柠挞香气依旧诱人。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
可两人之间,冰冷如同隔绝了整个世界。
沈月光用手撑着桌面,身子摇晃了一下,像被抽干了骨头。她深深看了温微雨一眼——那一眼太沉重——然后一把抓起小包,低头踉跄着冲出餐厅大门,甚至没等温微雨回应一个字。
温微雨一个人坐着。空气里还残留着沈月光衣角带过的松木冷香、绿酱浓烈的余味,以及那句破碎“对不起”的寒意。
青柠挞融化了。窗外车水马龙。
温微雨慢慢靠向椅背,手指用力摁住狂跳的太阳穴。
被愚弄的愤怒,混杂着对这个执意奔向深渊灵魂的巨大怜悯和忧虑,彻底淹没了她。
她确认了。
沈月光不仅还在吃那药,而且到了随时随地、完全不顾场合都要靠它镇压的地步!那粒小药丸,就是悬在她头顶的死神镰刀。而这把镰刀,是沈月光亲手给自己套上的。
药检报告……快点来吧。
温微雨疲惫地闭上眼。这场由谎言和暗涌情愫编织的晚餐落幕了。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那条围巾藏起了转诊单。可在她眼前被吞下的那颗药,成了温微雨心中不可磨灭的铁证——必须撕开这假象!必须把她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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