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时野跟张俳回来了。
张俳看了眼堆放的行李，问，“晚上怎么住？”
高泠淼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时一晃一动，“下面都住了人了，上面还剩下四间，”她极其自然地走到时野身边，说，“我和时总一间吧。”
大伙儿奇怪地看向她。
时总皱眉，冷淡拒绝，“我不习惯跟人住一间。”
高泠淼眸底闪了一下，吊起眼皮眨了眨，“没事，多睡睡就习惯了。”
时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还没等她说什么的时候，随向聿低沉的嗓音开口了，“你跟我一间吧，让时总自己一个人休息。”
高泠淼拿下嘴里叼着的棒棒糖，震惊地指了指自己，“你跟我一间？”
随向聿点头。
高泠淼挣扎，“我还是跟时——”话还没说完，就被礼苕漾截掉了，礼苕漾说，“这人睡觉爱打呼噜磨牙，打小到大都这样，我跟她一间吧。”
高泠淼瞪圆了眼，“我什么时候睡觉爱打呼噜磨牙了？”
“你是没见过自己睡觉的视频是吧？要我把视频亮出来给大家瞅瞅你的睡相么？”
高泠淼一把扑过去圈住她老姐，笑呵呵地朝大伙儿说道，“我姐开玩笑呢。”
最后时野和张俳都各自住一间，随向聿和葛乐洮合住一间。葛乐洮是个胖胖的小女孩，笑起来梨涡缀了嘴角两边，进屋后，挺客气地让随向聿先挑床。随向聿笑了笑，说，“没事，你先挑吧。”
葛乐洮喜欢看风景，听见随向聿这么说后，便指了指靠窗那张床，“那我选这张床吧。”
随向聿点头，低头整理行李袋。
十分钟后，高泠淼喊她们吃饭了。农家饭菜挺有当地的特色，桌上八盘，有六盘都是辣的，剩下两盘是汤和小菜。随向聿菜没吃多少，水倒是喝了挺多。
时野坐在她左手边，问，“吃不来辣？”
随向聿转眸看她，笑着点头，“这种辣有点吃不来。”
时野对上她那双水润润的眸子，心尖又被狠狠弹了两下。过了会儿，她安静起身，朝外面走。
高泠淼妈妈正在厨房拾掇着晒架上的腊肠，墙根下搭着些干草堆和瘪木头，烟熏撩起，涂黑了靠近灶台的两面墙壁。烧柴的灶上架着铁锅，旁边蒸屉正蒸着热腾腾的馒头包子，顺出的蒸汽沿着烟囱飘到空中。
她听到脚步声，回了头，看到时野迈步要走进来，连忙直起身，说，“里边乱，等会儿弄脏衣服了。”她说话夹杂着沉重的口音，但大体还是能听懂，她就是看时野身上的衣服面料，都是顶好的那种，怕给熏坏了。
时野笑了笑，走了进去，“没事，”她问高泠淼妈妈，“方不方便做些不辣的菜？”
高泠淼妈妈一愣，“不辣的？”她为了招待客人，特意做了六道荤菜，牛肉猪肉羊肉一茬儿齐全，本地人向来用辣味去腥，没辣都成不了可口的菜盘了。她抓了抓围兜，“我给你们去摘点青菜来炒吧，合适？”
时野点头，“辛苦了，”她拿出了一叠装有现金的纸封袋递给了高泠淼妈妈，“这个您收着。”
高泠淼妈妈看了眼她手里的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迟疑了下，还是拒绝了，“不要，小淼说你们是贵客。”
时野将纸封袋递到了她手里，“您收吧，不然我们住着也不好意思。”
高泠淼妈妈瞅了眼里边装着的一叠，连忙说，“这也多给了。”
时野笑了笑，示意没事。
“这……”高泠淼妈妈笑了起来，眼角褶子能夹住绿豆子，她拍了拍围兜上的灰，“成，那我多给你们做几道好菜。”
过了会儿，高泠淼妈妈端着一盘清爽脆嫩的炒青菜过来了，礼苕漾哎一声，“婶儿，你怎么又炒了一盘，这都吃不完了。”
高泠淼妈妈嘴角挂着朴实的笑，看了看时野，说，“你们有人吃不来辣的咧，这盘给你们下下口。”
随向聿筷子尖头一顿，闻言望向时野。后者正一脸泰然地低头喝汤。
随向聿凑过去，低声说，“谢谢。”
时野眉尖挑了挑，算是无声的回应了。
高泠淼怕有人高反，上山前，带上了三瓶氧气罐，毕竟山顶有四千多米，高反严重的话得要了半条命。
沿着山间凿成的步行道，缓缓向上移动，没十分钟，已经有人喘得不行。张俳靠在半截土墙边，插着腰，喘息，“不行了，这么爬上去得废了。”
高泠淼从包里取出氧气罐递给她，说，“有观光公交车，不然坐那个上去？”
张俳愣了一下，略带情绪地说道，“怎么出来时没说能坐这车？”
高泠淼没介意她的说话语气，笑着说，“我们这儿的人经常喜欢徒步爬上去，沿途风景很好。”
观光公交车临停频繁，上车速度也很快，选择坐这车的话，就是只能一路坐到山顶终点，再慢慢地坐车下来停靠各个风景点游玩。
师傅路线开习惯了，速度也就很快。时野本来觉得之前自己来过，面对高海拔应该没什么反应。但她还是高估自己了，当车开上了3800米的高度时，她就隐约觉得不舒服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再往高处走，整个人渐渐坠入了黑暗，听觉都像是丧失了。她只能感受到有人靠近了她，紧张地抓着她的手，叫她的名字。
幸好离终点站不远，时野下了车，缓了会儿。
头顶传来一声紧贴温热的声音，“好点了吗？”她一抬头，才意识到自己靠着的人是随向聿，她意外地看到随向聿的脸色都是紧张担忧的。
随向聿打开氧气瓶，送到了她嘴边，“深吸两口。”
时野照着她的话做了，肺部吸入氧气，感觉才稍微好了一些。
随向聿低下头，又问，“还行吗？”
时野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能逞强，于是挺诚实地摇了头。
高泠淼和葛乐洮围在一边也挺焦急的，张俳递了水过来，“时总，您喝点。”
时野接过水，说，“我下到海拔低点的地方吧，你们先留在这儿玩。”
随向聿倒是一点也没犹豫，说，“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时野愣了下，看了看随向聿，唇边勾出了淡淡的笑，“你留下来吧，难得来一次，山顶的景色还挺好的。”
随向聿走在她身侧，说没事。
高泠淼想走过去，被礼苕漾拉住了，礼苕漾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高泠淼不悦地拧起了眉，“你都知道了，还拉住我干什么？”
“时野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人，她不像你以前谈过的那些。” 礼苕漾有时候觉得高泠淼男女不忌随便乱来，真的挺恶心的。
高泠淼脸色很难看，“我以前谈过的哪些？大家不都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礼苕漾瞪起了眼，“你就是在糟蹋自己，你知道别人背后都在怎么说你吗？你就得感谢叔叔他们是在山里头，不然知道你这些脏事，得气死。”
高泠淼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脸上，扯了扯唇，“姐，你从来都不理解我。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我被人骑被人抽都是自愿的。”
礼苕漾气得脸色铁青，她们俩一讨论到这个问题就必定会有分歧，观念就实打实地不一样。她也是来这儿后才知道，高泠淼得知她来首城后，为什么会那么热情主动地邀请她们。
她也知道高泠淼从小山村出来走到现在的位置有多不容易，但还是无法认同她的做法。
绕到回程公交车的起点站，得走到对面坡下两百米的站点。随向聿看了眼时野，犹豫了下，说，“我背你吧？”
时野唇色有些苍白，她笑着摆摆手，“不用。”
随向聿走到她身前，蹲下了，“上来吧，还得走一段，等会儿你再难受就不值当了。”
时野微微一怔，盯着随向聿清瘦有力的肩背，下一秒，她不客气地伸出胳膊攀上了随向聿的肩膀，叮嘱道，“背不动了，要跟我说。”
随向聿轻笑应了一声，“那不至于，我体力蛮好的。”她稍使力，反手捞过时野的膝盖窝，将人背了起来。柔软的身体曲线紧贴在她的腰背处，时野带有清香的发丝不时地擦过她的脸侧。
时野倒是真的没客气，挺享受地趴在她背上，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吐在了随向聿的脖颈处，“你经常运动吧，每天？”
随向聿嗯了一声，又笑了下，“差不多。”
“我就差多了，跟你打一场羽毛球，我都得薅着整天的力，”时野边说边笑。
“你打得——也不赖，”随向聿还是肯定了她的技术。
“跟左老板差不多？”时野问。
随向聿说，“你，比左老板好，”她继续说，“刚开始跟左老板打羽毛球，她的球拍跟电蚊拍一样，发个球像在打太极，球和拍子脱腕两分离。”
时野乐得差点大脑又缺氧，她趴在了随向聿的肩上，笑得一颤一颤的，“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讲相声。”
随向聿轻咳了下，“怀才不遇很多年了，今天被你发现了。”
时野笑得差点从随向聿身上滑下来。随向聿攥紧她的腿根往上捞了捞，笑着说，“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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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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