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气候很干燥,偶尔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飞鸟停落在倒伏的朽木。
时野披上外套,坐在小马扎上划开了手机屏幕。她是个认房间认床认枕头的人,老觉得屋子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靠墙裂了缝的五斗柜发出的木头味,又像是床板上棉花被发出的闷味。
“睡不着吗?”随向聿问。
时野转过头,看到了随向聿,有些惊讶,“你也还没睡?”她回过头提了提衣角,“嗯,睡不着。”
随向聿看了看外面,“这儿不冷吗?”
时野指了指自己的厚外套,“防风防寒。”说完,她听到随向聿笑了下,随即走掉的声音。她转头看了几眼,又低头看起了手机。
没过多久,随向聿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木凳过来了,“我也睡不着,坐会儿吧。”
时野略微惊讶地看了看她,往旁边让了点位置。
安静了会儿,随向聿问,“玩游戏吗?”
时野挑了挑眉,“好。”但山里网络不太好,打开游戏都得加载好久,等了会儿,都放弃了。
时野缩在棉衣里,突然说,“感觉有点想牛肉面了。”
随向聿有些疑惑,“晚上没吃饱吗?”晚上那婶儿可没少做菜,跟喂猪一样。
“感觉,”时野眯着眼眸笑,“懂什么是感觉吗?”
随向聿土土地问,“就是那种明明吃不下但是想那种味道的感觉?”
“对,理解到位了。” 时野说。
“明天去首城就能吃到了,”随向聿说,“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正宗的牛肉面店。”
“我刚刚就是吧,想到你家那块儿的面馆了,”时野说。
随向聿看着她,笑着说,“味道不错吧?”
时野点头,一点也没客气,“等回去了,请我吃面。”
随向聿点头答应了。
挺了一个来小时,冷得骨头缝里都要打喷嚏了。随向聿说,“真打算在这儿坐一晚?”
时野也有点迷蒙了,“不了,有点遭不住了。”
“你是不是认床,睡不着?”随向聿问。
时野起身收起了小马扎,“还有那房间里好像有股味。”
“你睡我那间吧,”随向聿帮她接过了小马扎咔哒一声折叠了,“我那间感觉还行,没什么味道。”
时野停下脚步,看她,“你呢?”
随向聿笑着说,“我困了,就不挑地了。”
时野犹豫了会儿,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随向聿指了指左手边,“你是这间吧?我进去了。”她手掌搭上门把的时候,又说,“我那床晚上刚喷过消过毒,你放心睡。”
葛乐洮听见门响,还以为是随向聿回来了,躺在床上说,“你去哪——”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进来的是时野,非常惊讶,唰得一下从床上坐直了,“时总。”
时野解释,“我和随向聿换房间了。”
葛乐洮左右扭了一下,“那……这……我也。”
“你继续睡你的吧。”时野说。
葛乐洮应了一声好,唰得一下又躺倒了。
随向聿的床上棉被掀开了一角,枕头上有个不明显的凹陷,估计是晚上躺过。
时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确实一点也没有味道了,还莫名有种暖和的感觉。
天还青黑,山里的鸡就叫了起来,楼下柴灶已经烧起了炭火,薄雾从山谷洇进了露台。
有人开始在门外走动,伴随着几声交流。
“……还没起来吗?”
“嗯,饼都弄好了。不吃辣是吧?我去重新弄一下。”
时野从被窝里钻出了头,一晚上睡得有些发沉,胳膊腿都松懒开了。她转头看了一眼,葛乐洮还睡得正香。
她的衣服都放在原来房间的行李袋里,也不知道这会儿随向聿醒了没。她披上棉外套,出了走廊,天刚麻麻亮,到处都很安静。
时野走近房门,听到了里面拖鞋走动的声音,犹豫了下,抬手敲了敲房门。没过几秒,门就被拉开了。
随向聿一头长卷发睡得有些蓬翘,她显然还有些没睡过劲的迷糊,低着眼皮瞅她,“时野?”
时野愣了下,“我听错了吗?我听到你在里面走,以为你醒了。”
随向聿眯了下眼睛,“对,我刚从床上掉下来了,刚爬起来。”
时野惊愕地看着她,“没摔着吧?”
“没,一骨碌就给爬起来了。”随向聿说完自己都笑了,“做了个梦,以为在游泳呢。”
时野也笑了,“我以为你起得早,那你回去继续睡吧。”
随向聿握着门把,低头看她,“你睡醒了?要进来拿东西吗?”
“没事,不急,”时野说,“我回去刷会儿手机也行。”
随向聿打了个呵欠,她昨晚翻来覆去熬到了两三点才睡着,现在确实很困,但刚从床上自由落体,被迫活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不少,估计很难再舒服地睡个回笼觉了。
她把门拉开,“进来吧,我也不打算继续睡了。”
时野犹疑了下,“你……看起来很困。”
随向聿笑了笑,“没事,今天不是还得坐两三个小时的飞机吗,到时候我再补觉。”
时野点了点头,进了屋。
刚睡醒的随向聿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感,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随向聿,……有点可爱。
嗯,很可爱。
时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毛病还是怎么的,这会儿进了屋,又觉得昨晚闻到的那些味道又没了。她问随向聿,“你昨晚进来时有没有感觉这屋有味道?”
随向聿装了壶水烧茶,“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时野沉默地点点头,她打开了行李袋,抽出了衣服。
去厕所换?
旁边还有个蹲坑,粗糙的水泥地,上面还有看不见的泥土细菌,有点没法接受。
“我出去外面等,你换衣服吧。”随向聿适时出声。
时野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她换下睡衣,套上了短袖T和黑色阔腿裤,随后冲着外面说了一声,“我好了。”
随向聿把门打开,看了她一眼,“外面还是挺冷,等会儿外套记得穿上。”
“好,”时野说,“你不回去换衣服?”
“要,葛乐洮醒了吗?”随向聿拨开了水壶的盖,放凉热水。
“我刚出来那会儿她还没醒。”时野说。
随向聿弯腰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打新的塑料杯,抽出了两个,“那我等会儿再过去吧,”她揣了件外套披在身上,问时野,“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睡得挺舒服的,”时野说,“比我想象中的要早入睡。”
随向聿唇角勾勾,“那你昨晚白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了,早知道直接跟我换床就好了。”
时野笑笑,没说话。
哪里白瞎了?
挺值得的。
估摸着是留在这儿的最后一顿,即便是早餐,大婶儿也准备得特别丰富。瓦罐里闷着的小米粥,五六碟新鲜的配菜,竹蒸笼里的荞麦馍糯米糕羊肉包。
出门的时候,大婶儿还要跑到厨房给她们装些糕点带回去。挡不住的热情劲儿。
下山的路就比较轻松了。兴许是时野昨晚睡得不错,心情也不错,在车上高泠淼跟她搭话时,她也没觉得烦。
“时总,你那个行李放我这儿吧,我这儿空地大。”
“不用。”
“时总,回去后有空一块儿去‘翰福会’吃个饭?”
“有空再说。”
“您抽点时间呗,肯定就有空,你看17号怎么样?正好周六,吃完还可以一块儿去看个画展,我朋友开的,挺有意思的。”
随向聿低头摁着手机,听到高泠淼说的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她扫了眼时野。
时野正扭脸看着车窗外,差点就往后脑勺贴三个字“别烦我”。
她忍不住低着头笑了。
到了首城,参加完Yn秀场的第二场活动,她们就打车直往机场。随向聿以为能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结果勉强睡了个半觉。飞机半途遇上气流颠簸,随向聿瞅见前座的一位大哥都差点把假发颠歪了。
她偏头,看了看坐在她右手边的时野。时野正低头翻阅杂志,一点儿也没受影响,挺镇定的。她注意到随向聿的目光,抬了抬眉梢,“嗯?”
随向聿笑了笑,没说话。
时野皱着眉,担心地问,“害怕吗?还是会晕?”
随向聿有些讶然地看着时野,她确实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自我感觉表现出来的还挺淡定的。
时野拆了包薄荷糖,“吃这个吧,转移下注意力,”她顿了下,又说,“飞机颠簸就像汽车在路上遇到土坑一样,抖几下就好了,正常现象。比如经过山脉、高楼或者一些急流附近,就会发生颠簸——”
随向聿看着时野在努力地安抚自己,突然就笑了。
挺神奇的。
时野这人确实挺神奇的,说把以前的事当作误会,说到就做到了,跟她相处时那些不自在不舒服的点全都被这人规避掉了。相反的,现在的她让随向聿感觉到挺舒服的,真的挺舒服的。
时野看她笑了,话音一止,“好点了?你继续睡会儿,不舒服的话叫我。”
随向聿点头,嘴里的薄荷糖嘎嘣一下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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