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恶斗

薄府后门挂着两盏白纸糊成的灯笼,此刻只亮了一盏。

易璨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有问题。”他抬手指着灯笼,“薄公与我约定,以门前两盏灯笼为信号,若两盏都亮,说明正常;若只亮一盏,说明有情况但尚能控制;若一盏不亮,则是已遭遇不测。”

赤昀四下看了看,将易璨拉到一个僻静处,“我进去探探情况,殿下先在此等候。”说罢跳上屋顶,在夜色的遮掩下潜入薄府。

易璨悬着一颗心,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先他一步动手,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薄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再度流血受伤。

赤昀在一刻后返回,带回了一个不算坏也不算好的消息:“整个府里既没家丁、也没重兵,唯后门处的柴房里有三个人,是两个护卫模样的男人在看着一个老妪。”

易璨稍微松了口气,“我们得把那个老妪救出来,她是薄公身边做饭的老仆,顺着她可以找到薄公。”

“好。”赤昀答应,他望向左右,欲言又止,只将一柄短小的匕首从腰间抽出来,握在手上。

“怎么了?”易璨察觉到不对,“有困难?”

“对方有俩人,还不清楚身手如何,要把那个老妪救出来……”赤昀顿了顿,“殿下就在外面等吧,我一定把人带出来。”

“对方有俩人,我们也是俩人,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进去吗?”易璨抬手抚上赤昀面颊,隔着蒙面,他能感觉到赤昀的后槽牙都咬紧了,“你身上有伤,要一打二,还要护着那个老妤,就一定会勉强自己。我们一起进去,你对付那两个护卫,老妪就交给我。”

赤昀张嘴想说什么,被易璨反手捂住了嘴,“听我说完,进去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我们只要把人救出来就好。”

四下无人,俩人面面相望,呼吸交错缠绕,眼底是炙热灼人的烫意,可眼下谁的心思都没放在这片刻的旖旎上。赤昀一路将人护在身后,到柴房门口时抬腿一脚,直直将门踹开。

屋内的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两个护卫见状各抄起一根木棍,一左一右扑了上来。

这架势看似生猛,实则是花拳绣腿,赤昀看准攻击间隙,正面接下一人木棍,反手用木棍抵住那人喉咙,高大的身形倒逼着人往墙角退去。

另一人见同伴被压制住,立刻从侧面包抄过来,却被陡然扭转的木棍打个正着。赤昀双臂发力,压上全身的重量,抵着俩人齐齐后退。

趁三人缠斗的功夫,易璨从一侧冲进来,快速绕到老妪身后,抽出匕首去割老妪手腕上的麻绳。

另一头,被逼至墙角的护卫们也发了狠,这本就是个以一敌二的姿势,赤昀可以暂时将人压制住,却阻止不了俩人的拳脚密密麻麻地向自己砸来,然而此时他既不能躲、也不能退,片刻的闪避就可能给对方可乘之机,唯有用身体做肉墙,给易璨足够的时间把人救出去。

“走!”麻绳终于被割断,易璨扶着老妪起身,转身大喊道:“先出去!”

几乎是同时,赤昀卸下木棍,迅速换上匕首,朝着其中一个护卫的眼睛划去。

“啊啊啊——!”

惨叫冲破屋顶,扭曲的脸上血珠连成一片,伤了眼睛的护卫双膝跪地,抱头痛嚎。

“好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同你拼了!”另一个护卫眼见同伴被伤,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猛然弓身前冲抱住赤昀,一个扭身,俩人齐齐朝着后方柴堆摔去。

那柴堆本就摞得松松垮垮,陡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当下轰然倾倒,木柴七零八散地砸在俩人身上。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赤昀闻声错愕地抬起头,只见易璨用匕首抵着老妪的喉咙,眼神阴冷至极,“为了这个老婆子,我们四个打得头破血流,不值。”

“你、你想干什么?你们不是来救她的吗?”和赤昀一起跌进柴堆里的护卫此时明显慌了,颤着声音说道:“你别、别胡来,我家主子还有话要问她。”

“巧了,我家主子也有话要问她。”易璨挟着老妪步步紧逼,“这位兄弟,这个老婆子我们非要不可,若你执意要拦,恐怕只能拼个你死我活。眼下你的同伴已帮不了你,我们二对一,你必死无疑!但你若听我的,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让你在你家主子面前邀功请赏!”

那护卫一怔,似是动摇了。

易璨眼见有戏,便继续说道:“你现在放我们离开,然后马上去给你家主子报信,你可以说双方实力悬殊,你们不是对手。你拼死逃出送信,你家主子定不会怪你,若不然,你今日死在这儿,只能落个看护不利的下场,尸身随便被抛至荒郊野外,早晚被野狗啃食殆尽!”

说话间,赤昀已经爬了起来,手握匕首,架起攻势。

“哦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下,我家主子没有耐心,他若发现我们两个迟迟不归,必会再派人来,到时你可连报信的时间都没有了。咱们干的本不是卖命的活儿,可别真把命搭进去。”易璨话中字字透着诚恳,仿佛真是在替他人着想。

利弊摆在眼前,那护卫也没再犹豫,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快走,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马车就停在薄府后门的巷子里。

易璨一出院子就扣住了赤昀的手腕,“让我看看你的伤!都怪我,叫你不要伤人,没想到这俩人如此不好对付!你也是,杵在那里任人打,不知道躲开吗?”

赤昀没应声,只是把人推上马车。

“我来驾车。”易璨撑着车身不肯进去,“你去车厢里歇着,处理下……”话还没说完,就被赤昀掐腰抱起来扔进了车厢里。

赤昀冲着老妪微微颔首,“老妇人,劳烦您照看一下。”

好在出城时极为顺利。

守城的侍卫都认得李施施的令牌,以为今晚又是哪个纨绔子弟将温柔乡安排在了城外,查也没查就开了城门。

刚刚历经一场恶斗,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赤昀将马车停到竹林深处,先去宅子周围查了一圈,确认无虞后才敢叫易璨和老妪下车。易璨扶着老妪进了宅子,三人也不敢点灯,只就着月光坐在窗前。

“经此一事,反倒成我欠六殿下一份人情了。”老妪正襟危坐,不慌不忙地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这里僻静,倒是极好,就是让六殿下破费了。”

话音刚落,就见赤昀腾地一下站起来,“您、您是……”

薄兴诚笑了笑,“我以为六殿下带着你前来,便是将什么都告诉你了。”

“薄公冤枉,兹事体大,我怎会把您的身份随便泄露给他人?阿昀也不过是知道您还活着而已。”易璨淡淡地说道:“这回算薄公您自爆身份,账可不要算到我头上了。”他还在怨着赤昀刚刚不由分说就将他塞进车厢里,于是又补充道:“不过,要是阿昀嘴不严泄了密,我一定亲自收、拾、他。”

薄兴诚听出了易璨故意加重的尾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俩人一眼,说道:“我料定六殿下不忍,适才在柴房,六殿下为了替自己的内侍解围,可是毫不犹豫就将匕首抵在了我喉咙上呢。”

这话顿时让易璨觉得不好意思了,赤昀更是如芒刺在背,“薄公,其实殿下……”

“哎,无妨。”薄兴诚挥了挥手,“刚刚六殿下做得很好,若非如此,少不了又是一场缠斗,也不会这么快出城,这份随机应变的本事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易璨有些惊喜地望着薄兴诚,“薄公不怪我?还觉得我做的好?”

薄兴诚哈哈一笑,“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会怪?如今这大鄢境内肯这般帮我的,也就只有六殿下了。”

“既如此,您便在这儿安心住下来。这个宅子虽小,却比薄府安全许多,我隔三差五遣阿昀给您送些吃食和用度,等这阵风头过去,我也常来陪您。”易璨的眼睛亮亮的,心里为自己得到薄兴诚的肯定而兴奋不已。

夜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屋内,薄兴诚拢了拢衣袍,似做无意地问道:“听说六殿下现在和太子走的很近?”

“是,三哥待我极好。”易璨推心置腹地说道:“母亲去世后,我便养在了皇后名下,三哥是皇后亲生,即便如此,皇后待我二人也从未有过偏颇。”

“皇后?”薄兴诚眯起双眼,“白家那个?”

易璨笑道:“父皇只立过一人为后,就是薄公说的那位。”

“皇后白氏,这个女人可不简单。”薄兴诚把目光投向窗外。夜半时分,外头静的可怕,只听竹林间偶有风声穿过。

良久,薄兴诚回过头,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地看向易璨,“我这老家伙有几句不中听的话,六殿下可愿一听?”

易璨连忙拱手,“能得薄公教诲乃是幸事。”

薄兴诚摆摆手,“教诲算不上,我只当给六殿下说个乐子。我远离大鄢、远离朝堂近二十年,有些事情说不准,但唯有一样,我记得清楚,那就是大鄢的四家之争。四家之争由来已久,每个家族都在朝中建立了自己的势力,魏、金两家在前朝夺利,白、妘两家就在后宫争名。六殿下,您的生母是妘家嫡女,而当今皇后是白家嫡女,都是高门之后,我相信时至今日,后宫之中也不乏两位主子昔日斗艳之佳话,俩人争的也早已不是恩宠,其背后是两个家族的利益博弈。”

薄兴诚顿了顿,揉着眼眶,“我老了,可能是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但是,若有人对我说,白家嫡女将昔日宿敌之子养在膝下,还待他如己出,这话,即便是由六殿下您亲口说出来,我也是不信的。”

易璨不自觉地被薄兴诚引着走,此刻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薄公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六殿下应该明白。”薄兴诚不带情绪地笑了笑,“我早就发现了,六殿下您是个十分聪明之人,对事情的观察力和判断力甚至远胜当年的我,您心中其实早有判断,不是吗?”

易璨用手紧紧扣住桌沿,堪堪稳住身子。

这么多年,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皇后为什么在众多皇子里选了他?仅仅是因为他的生母过世的早吗?

眼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皇后将他养在身边,恐怕也是为了妘氏一族那个代代相传的秘密,为了那件传闻中可谋天下的法宝。

“六殿下。”薄兴诚的声音复又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您的生母、前贵妃妘岚裳据传是死于宫中刺客行凶,她死时您才七岁,尚无判断能力。但今时今日,您不妨想一想,皇宫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妘氏当年又极受恩宠,怎会有歹人这么轻易就入了她的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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