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亮得很早,草木上还残留着露珠。一队很长的暗红色戎装军人在官道上走着,他们正往东北方向行去。霍婉林主动请命来到杨明的麾下,她一身褐色戎装盔甲骑在一匹瘦马背上,一路颠簸了一个时辰后,便受不了了,跳下马背步行一阵子。结果她又嫌盔甲穿着太沉重,走路都不方便,又骑上马背,忍受着颠簸行路。华玉凤在她元帅父亲那里还比较好过,她还专程坐着一辆马车,一路上与她父亲有说有笑的。
赵心悦骑在一匹白色的马背上,一路上都面无表情的策马赶路。她穿着鹅黄色的衣服,在一众褐色戎装的军队里格外显眼。杨明看着全部军队里只有她一人没有戎装盔甲,便好心的拿着一件盔甲送到她面前。
赵心悦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拒绝:“拿走,我不要!”
杨明被当场拒绝,面子有点挂不住,好心劝道:“你别耍性子,有盔甲起码还有点防御作用,你难道不想回去了?”
赵心悦仍然面无表情道:“我的尸体回去就行了。”
“你别胡闹!我会护着你的。”杨明激动说道。
赵心悦生气的说道:“这不都是你害的嘛,你别来烦我!”她骑着马加速前行,想甩掉这个讨厌的少年将军,奈何杨明就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赵心悦的白马不如她的雪鬃马脚力快,很快让杨明追上了。杨明还想把盔甲给她,被她生气得拿着金刀几下子就把盔甲划得稀烂。
赵心悦道:“穿这东西热死了,你再拿来,我再砍碎!”
杨明看她还在气头上,也没去惹她了。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起来,霍婉林穿着不透风的盔甲热得满头大汗,她骑在马上显些中暑,只得取下头盔透透风,一路上牢骚不断,看到赵心悦穿着轻便的衣服,还戴着轻纱斗笠,就茶言茶语起来:“有的人真是藐视军规呀,盔甲不穿,头盔不戴,拽得很呀。”
整个军队里只有赵心悦没穿盔甲没戴头盔,听到的人都知道霍婉林在说她。
赵心悦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她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在北国就是这样去打仗的,你管我穿不穿盔甲。”她冷眼瞧了一眼满头汗珠的霍婉林,讽刺道:“是你自己说的女子应怀木兰心,女人能顶半边天,怎么这会连个太阳都顶不住了。”
“你!”霍婉林敢怒不敢言,她本就是想借这次打仗的事除掉赵心悦,谁知道赵心悦把她拉下水,弄得她也跟着一起来受罪。
霍婉林哼了一声,不理赵心悦,她把盔甲脱了,穿着单薄的衣服透透风。山林里一阵凉快的风吹来,霍婉林还心情特好的唱歌。她唱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曲,那歌词太过直白,听得随行的军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霍婉林,霍婉林还乐在其中,认为这些人不懂欣赏,听不懂她那个世界的歌。
赵心悦听着她唱的那些‘你呀,我呀,爱呀……’这么露骨的歌词完全就是淫词艳曲,她居然还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唱得下去,佩服这女人的勇气。
霍婉林唱完后还得意的看了下赵心悦,说道:“听说七公主在北国的草原上唱歌能把天上的鸟都招来,不如你也唱首歌听听,好让我们见识见识。”
杨明忽然来了兴趣,问旁边的赵心悦:“真有这事吗?挺稀奇的,你唱来听听?”
赵心悦看了眼霍婉林,肯定是乔逸在她面前多嘴说的。她幼年时的确在草原上唱歌能把天铃鸟引来与她一起唱歌,可是自从她和乔逸学武功之后就抛荒了,很少再唱歌。
霍婉林见她迟迟不开口,又讽刺道:“我看她是不会唱了吧,毕竟谁唱歌能把鸟叫来呀,都是夸大吹嘘的。”
赵心悦冷笑一下,她忽然高唱起来:
‘亲爱的白马少年,你在冰川之下独行,我和你作伴可好?亲爱的白马少年,你在沙漠戈壁里独行,我和你作伴可好?若要冰川融化浇灌沙漠,只要你我聚在一起。’
她唱的是北国古语歌曲,在场的人没人听得懂她唱的词意,只听着歌声清脆,唱得又是婉转又是娇媚。虽说南北两国停战后,北国大多人学了南国语言,但还是有很多人说他们自己的古语,若非她自小在北国长大,怕也是听不懂这种语言。
她唱了一会,林中就飞来两只天铃鸟,天空中传来一阵奇妙的婉转的鸟鸣,声音很清晰,又是甜美,又是娇媚,像少女在唱着清脆柔和的歌。
“哇!那鸟在唱歌,唱得真好!公主唱得更好!”一个弓箭手看着天空中的鸟惊叹道。
赵心悦勾起唇角,又唱起歌来。天铃鸟多是在晚上唱歌,但听到赵心悦的歌声,不自觉的跑过来跟着鸣叫,与她的歌声旋律合唱着。听到歌声的人心底里都像开出了花,便是这毒辣的太阳也躲到云层之中,让人清爽。
杨明虽然听不懂她唱的歌的含义,但就是莫名的好听。他乐开了花,问赵心悦道:“能把这歌词说给我听听吗?”
赵心悦的歌声戛然而止,看了下杨明,不乐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未婚夫教我唱的。”
杨明的脸突然垮下来,赵心悦唱完歌,心情特好的走在前面,她才不告诉他歌词呢。她没有唱歌了,天铃鸟在天上还唱了一会。霍婉林气不过苏雷教赵心悦唱这么好听的歌,她也学着赵心悦的嗓音唱着听不懂的北国古语,她的歌声不如赵心悦那般甜美娇媚,让人听着差强人意,天上的天铃鸟迅速飞走,大概天铃鸟也嫌她唱得不好,不愿意一起合唱。
有个弓箭手受不了了,嫌弃说道:“行了,你别唱了,鸟都被你吓跑了。”
霍婉林只好生气的闭嘴。
夜里,全军之人在一处荒山野岭里扎营休息。元帅召集赵心悦,杨明,霍婉林,一起聚在他在大帐里商量作战。华青云总共带了三万兵马,其中五千骑兵,五千弓箭手,剩下两万步兵,粮草充足,武器装备精良等等。
赵心悦听着华青云讲完这些,全程没发一言,华青云看向赵心悦问道:“七公主,你是这里唯一与东临人打过仗的人,你说说我军此行应怎么作战方可退敌?”
赵心悦明显听得出他说的官腔话,心不在焉的奉承说道:“有元帅领兵,何愁灭不了东临人,我南**人个个英勇,定能杀得东临人滚出崂山。”
华青云一听赵心悦这样奉承自己,立马就飘了,自大的说道:“不错!先不说我们的骑兵,就带来的步兵也是英明神武,据探子来报,他们东临人只有一万人,我们有三万人,还怕灭不了他们嘛。”
杨明若有所思的看了下赵心悦,好几次欲言又止,等到散会后,他才单独来到赵心悦的个人营帐里。赵心悦正在写字,看到杨明前来,赶紧收起桌上的字。
“你来干嘛?”赵心悦冷冷问道。
杨明看四下无人,正色问道:“你在元帅那里没说实话吧?”他虽是问,却是肯定语气。
赵心悦冷笑一声,道:“你们喜欢听假话,我当然要说给你们听啦,不然又要说我动摇军心,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杨明想了想,还是虚心向她请教,问道:“你说真话!别拿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当儿戏!”
赵心悦放下笔,正色道:“如果我们遇上的是东临皇子领兵前来,还可以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活下来少部分人,如果遇上的是东临公主,就等着全军覆没吧。东临公主可是比所有皇子还要冷血残暴,她一定会把我们杀得一人不留,这就是实话!”
杨明大惊失色,责备道:“你怎么不跟元帅说实话。”
赵心悦冷笑道:“他会听吗?你真的以为他会带领我们上阵杀敌吗?遇上东临人,我敢说他一定是第一个逃跑的人。”
“他敢!”杨明激动喊道:“临阵脱逃可是死罪!他要是敢逃就以军法处死!”
赵心悦道:“你还是太嫩了,他的女儿嫁给了六皇子,他有皇帝撑腰,你奈何不了他的。你知道为什么霍婉林不愿意在元帅那里,非要跑来你的队里吗?因为她也知道萧城那一战,是我未婚夫带领南**人杀退西军的,根本不是这元帅,所以她才来你这里想寻求你的保护。”
“哪有你说的这样荒唐。”杨明死活不信,辩解道:“你莫不是看她与我走得近,不高兴才这样说的。”
赵心悦叹气道:“你要我说实话,又不愿意听,何必要我说呢,你走吧,别来烦我,你愿意跟元帅为伍我没意见,毕竟还是要有人活着,才能把我的尸体带回去换我母妃和婶婶的安危。”她这话说得生无可恋,仿佛这即将是一盘死棋,无论怎么落子,最终都是满盘皆输。
杨明又不高兴了,她居然拿他当成贪生怕死之人,他向她信誓旦旦说道:“你别说丧气话,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只怕到时候,你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还怎么护我!
赵心悦在心里说道。杨明一脸不悦的走出她的营帐,赵心悦在营帐外面看了一会夜空,就听到一个弓箭手过来说道:“公主,我们此行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别胡说!”赵心悦还是不想霍乱军心。
弓箭手说道:“公主不用瞒我们,我们有自知之明,你刚才和杨将军的话,我们也听到了,我们根本打不过东临人,去了也是送死,是吧。”
另一个弓箭手道:“我不能死啊,我家里只有一个母亲,我若死了,她往后可怎么办?”
“我也不想死啊,我娘子刚怀了孩子,我还没来得及看到我孩子出世,若是死了,她们娘俩可怎么活!”
“我更不能死啊,我还没娶媳妇呢,死了就绝后了。”
赵心悦看着他们,一时间五味杂陈。
有一个弓箭手灵机一动,对赵心悦道:“公主,不如你写信给驸马,让我带过去,请驸马出兵前来相助吧,我们死了是烂命一条,可公主你陪我们死,多不划算呀。”
“是啊!”
“公主,拜托了,你叫驸马前来助我们吧,我们都不想死啊!”
所有弓箭手都齐齐看向赵心悦,他们眼神中充满了希望,那是活下去的希望。赵心悦此刻也没了办法,她也想活下去,便对弓箭手说道:“驸马不认识你,你去送信,他不会信的。”她取下腰间的金刀拿给弓箭手,又道:“你拿这个信物给他看,再把信给他。”
“好!属下一定不辱使命。”弓箭手接过金刀说道。
赵心悦马上回营帐里写信,然后用牛皮信封装着交给弓箭手去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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