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刘平就和任一谈了这件事，任一知道后的态度并不似刘平想象中激动，反而很淡然。
小小的男孩趴着摆弄他的手机，在刘平皱着眉毛的注视下漫不经心道：“知道了，那就带我去呗。”
预想中难缠的场景没有发生，刘平出去在门口蹲着抽了三四根烟才好不容易想到的磕绊解释一时间作了废。
熊一样的男人嘴巴笨蛋极了，大手握了又松开，只说出一句：“好，过几天我们出发。”
刘平坐在小床边上，说完这句不再吭声，只沉默着抱臂低头沉思。
新换的白炽灯灯光下，小房间里只剩下电影里的声音。
任一只当他不存在，抿着嘴巴看电影，不时笑一声，刘平难以理清自己内心长久未出现过的纷乱心绪，半晌后起身去洗漱。
任一在刘平走后，嘴角的笑意猛然耷拉下来。
瘦小的男孩脑袋一垂，扎进被子里，任由电影在耳边继续播放，两只小手渐渐在柔软的被褥上收紧，揪出深深的褶皱。
一夜无话。
两个多月来两人相处十分良好，刘平没把任一当做小孩对待，尊重他的意愿。
任一虽然仍旧乖张任性，但是做事说话都明显渐渐脱去野性。
总结下来，两人之间氛围非常好。
但是那晚之后，两个人之间像是有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自那晚一星期后，刘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南下了。
图祥龙的父母关于小孩的要求在刘平看来简直分毫不差的和任一对应上。
如果不是任一的详细信息刘平确定自己谁也没有透露，他甚至以为那对老夫妻就是奔着任一来的。
图祥龙的人品刘平了解，他的父母也都是高知，或许任一跟着他们一家是最好的归宿，更何况自己也能常去看他。
这么想着，向来雷厉风行的男人打包行李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电视机早上刚送来，包装甚至都没有拆，堆放在玄关口，刘平走过去沉默着抱起大纸箱下楼。
楼下是销声匿迹多天的娄轻轻，正指挥着小货车挪车，见刘平下来，忙吆喝娄沉沉帮忙接住。
娄沉沉身板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
白衬衫下的肩膀宽阔，肌肉结实，线条分明，不带气喘地接过电视机放在货车上，抽空还问刘平：“平哥以后还回来看看吗？”
“不了。”刘平低低回应一声反身上楼。
娄沉沉倚着货车，挑眉看他姐：“我说什么来着，你别惦记了，咱俩谁问都一样。”
娄轻轻气馁极了，但是怎么都不会在自己弟弟面前露出败相，佯装眉飞色舞道：“别说的跟谁多稀罕一样，让你帮我问问怎么了？我早死心了。”
娄沉沉耸肩：“你最好这样。”
他一向不赞同他姐和刘平在一起。
平哥的人品他信得过，也很佩服那个山一般沉默的男人，身手、样貌到品性，哪一个都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但是他从不认为刘平适合娄轻轻。
刘平是没有心的——在见面的第一眼，一贯敏锐，擅长洞察人心的娄沉沉就得出这个结论。
这段时间他愿意帮着娄轻轻留意刘平的去向还是因为那天在澡堂，他头一次在刘平脸上看到除沉默外的另一种表情，那是一种在刘平身上称得上罕见的鲜活表情。
就像铁铸就的男人猛然有了一颗有血有肉的真心。
可这一切是因为那个小孩子。
娄沉沉心知肚明，自己的姐姐不会是能捂热这个男人的心的人，他和娄轻轻相依为命，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获得一个不圆满的结局。
“送走平哥，你就安心上学去，我正好实习期在家看街，你去把大学读了。”
娄轻轻看着自己弟弟已然高大的身形，少见地卸下伪装，露出这段时间情伤带给她的疲惫：“好。”
娄沉沉不语，把自己的姐姐揽在身边，一如五年前，父母面目全非的尸身前，细瘦的女孩抖着手把幼弟拦在身后一人去揭开白布。
没剩多少行李了，刘平上楼后把沙发套组拆开，分批往下搬。
不一会就只剩一个沙发靠背了，出门前，刘平望向任一紧紧关闭的房门，略犹豫，放下手中的东西，他上前去推开了任一的门。
任一本来心情就不好，一个人闷在被子里睡觉。
刘平直接推门进来的动作点燃了炸药桶。
“干嘛！为什么不敲门？！”
一点也不知道好歹的小孩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寄人篱下，只知道发泄心中不满，嗷嗷叫着像颗小炮仗弹起来。
刘平从小野生长大，根本不知道这些家人室友间的礼节，之前他照样推门进出，从没听任一这么说过，这次任一反应这么大，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男人眼神在任一布满怒气的小脸上停留片刻，退出去关上门。
高大可怖的男人背影中莫名地透露出一丝委屈。
“扣扣。”
任一：“......”
他在装什么可怜？
“进来吧。”
任一斜着眼睛看刘平，男人进来后不说话，沉默着收拾屋里的零散东西，他们正进行一场奇怪的冷战。
半晌，刘平终于走近了任一所在的床边。
任一撅起嘴巴，两只短胳膊学着刘平平时的样子环胸相抱，等着刘平先开口。
结果刘平一把抱起他，任一还没来得及拿乔，就被刘平放到地上。
“？？”任一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平一言不发地整理床铺，最后直接把被褥卷吧卷吧扛起来走了。
走了？！
任一气鼓鼓看着自己的光板床，心里冷笑：呵，真是迫不及待要把我送走，今天晚上都不打算让我睡觉了？
正忙着搬家的刘平不知道屋里的小孩已经自顾自气成了河豚，他扛着被褥下楼，脑海里不断闪过方才自己推门进屋时小孩的表情。
满是不信任和警惕抵触，如同一只炸毛的幼猫，呲出奶牙哈气试图吓退敌人。
两个月的友好相处就像海上泡沫，想起带着任一回家的路上，小孩毫无防备的在自己面前睡着，手心软软的摊着。
现在......
刘平难得苦笑，一朝回到解放前。
两人相处总要有个爆发点，刘平需要时间和足够的冲击去思考自己真实想法，别扭傲娇的任一也需要一个爆发点去抛开自己的伪装，说出真实想法，其实两个人的相处就是相互驯服。
一个要学会爱人学会表达，一个要学会卸掉尖刺接受别人的爱并且给予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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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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