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造型。
所谓“返璞归真”“大道至简”,这样子在他们眼里比什么都好看。
林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妈妈的意见,纪向兰的温柔刀扎得她脑仁疼——“宝贝儿,妈妈觉得你这样最好看,比以往那些花里胡哨要美多了!”
还不如不问。
她只好把幽怨的目光投向窗外。
十九岁的少女,正是骄傲的,是要仰起下巴看人的。可没有人从天而降来拯救这个少女,一个被没收了魔仙棒,无法迅速变身的少女。
一路上她听林伟民说,那位哥哥刚学成归国,在科研领域已小有成就,一回来就引得国内几家顶尖互联网公司纷纷向他抛去橄榄枝。只是都被他拒绝了。
“他为什么拒绝?”
“那孩子心气可不低。”林伟民笑了笑,“人家自身有实力,也踏实努力,估计想自己再深造,然后再干出点名堂吧。老爸上次听他说想往科技医疗方面发展,应该也是想帮更多的人吧。”
“哦。”
“这不和你的观念不谋而合?”
“才没有,我可没他这么伟大!”
有什么了不起的,林荞不屑地撇撇嘴。她已经把对方自动归类进了“纨绔子弟”行列。二代海归创业,这几年多得是,她最烦那种动不动就把“情怀”“理想”挂在嘴边的人。
说是为了理想,干的却全是逐利的活儿,说白了,还是奔着钱和权去的。真那么在乎情怀,就别拿它当遮羞布。为名为利没什么可羞耻的,但拿理想当包装,反倒让人反感。
林荞实在是疲于应付这些人。
只好在心里暗自祈祷,即将要见的那个哥哥,最好和她只见这一面,最好两个人再也不见!
-
推开大厅门,林荞皱了皱眉。
她近视,但经常忘记带隐形眼镜。除此之外,她还有着即使自己十米外男女不分,也绝不戴框架眼镜的执着。再加上散光,每一次从室外转到室内时,光线的变化会让她看东西有点模糊。
所以林伟民带她来到一楼大厅的圆桌旁时,林荞脸上那点不情不愿里还带着几分茫然。
靠窗桌子的里侧,坐着一个人。
那人远远看见他们,便先站起身来。
“伯伯好,阿姨好。”
男声干净清润,带着大方的笑意。
“好好好,我来介绍一下——”林伟民嗓门大,提起女儿总是格外骄傲,“你阿姨之前见过,这是荞荞,我女儿!”
林荞耳根一热,整个人恨不能立刻钻进地缝。
“这是你靳杨哥,刚从国外毕业。”林伟民说完,又戳了戳失神的女儿,提醒道:“荞荞,喊哥哥。”
她抬头。
那双眼清亮而沉稳,唇角似有若无地带着笑,却又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
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上瞬间布满局促和尴尬。
“哥哥好,我是林荞。”
她低下头,伸出手。
“你好,靳杨。”
他略微弯腰,轻轻握住她的手。
林荞的不情不愿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像波子汽水的玻璃弹珠压进瓶口的那一秒,林荞心底有无数细密气泡翻涌上来。拿起玻璃瓶的那一刻,瓶身的凉意沿着她指尖钻进身体里。心里那股闷热被击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清甜。
林伟民的包厢在楼上。
他便将两人介绍完毕,不由分说地交代一句“你们先坐”,就匆匆上楼了。
偌大的圆桌旁,只剩三个人。
纪向兰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初见的沉默:“上次见面都没好好和你聊,靳杨今年多大了呀?”
“二十五,阿姨。刚毕业,九月打算去美国读研。”
林荞一顿饭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妈妈与他不紧不慢的交谈。纪老师似乎很喜欢他,她很快就看出来了。
她试图去抓他们对话的关键信息——
他的名字好听,声音也好听。
他人很稳重,很踏实,也很聪明。
他在国外念的是理科,主修她最头疼的数学。
他研究生要去美国读生物科技。
……
听着听着,她心里只剩五个字:确实很厉害。
只是上天给予的巧合总是玄之又玄,让林荞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该感恩馈赠,还是该遗憾错过。
几个月前,林伟民曾兴致勃勃向她提过,他隔壁单位新调来的领导居然和他是同乡。林伟民说真巧啊,他们都在宜市扎根多年,却因为各自的工作,让两家竟从未打过照面。
那人,正是靳杨的父亲靳文礼。
靳杨和林荞,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再追溯的细致一点儿,连家的位置也属于同一片街区。只因那片寸土寸金的地,藏着宜市最早一批的家属楼。
不过可惜那片区域有两所重点小学。隔着一条街,两道围墙,却分别通往省里最有声望的两所初中。一南一北,针锋相对,培养出一代又一代人对名校的执念。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了六年。
靳杨穿着校服,在高考考场上奋笔疾书的那个六月,林荞扎着高高的马尾,身穿大红色的蓬蓬裙,浓妆艳抹着在操场上参加小学毕业典礼。
那年盛夏炽热,蝉鸣聒噪。
男孩答完高考的最后一道大题,放下了手里的笔。
女孩举着班牌,一脸稚嫩地在那片欢笑与告别中挥手。
最后一天阳光格外刺眼,他走出考场,看着他的家人站在送考人群中间,捧着一束向日葵。他们对他寄予厚望,他的未来光明又灿烂。他接过,阳光洒在那抹金黄上,像是在为他即将展开的人生路铺上一层闪闪的金光。
而她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泡泡袖上别了个塑料片,白底上面印着三道红色的杠。她把怀里的康乃馨分给来参加她毕业典礼的爸爸妈妈,她仰起头,笑得甜甜的。那是属于小女孩的骄傲与谢意,也是童年的最后一场,带着欢喜基调的盛大告别。
她与他,从小就被命运拨进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轨道里。他们走过相同的操场,踏上相同的跑道,站在永远无法相交的起跑线上,同时为各自刚刚走完的一段成长而振臂高呼。
窗外忽然炸起电闪雷鸣,打断林荞的思绪。
“带伞了吗?”靳杨问。
她摇摇头:“这雨下得太突然了。”
“这个点伯伯估计让司机先回了,一会儿我打车送你和阿姨。”
“谢谢哥哥。”
“和我客气什么。”
靳杨今天是林伟民叫来的。
靳文礼临时有事,他本想在家随便糊弄口饭吃,直到接到电话。父亲问他晚上怎么打算,要不要跟着他好友去蹭个饭。靳杨本来懒得动,后面听靳文礼说,“是你林伯伯,你阿姨和妹妹下午刚到,他那肯定有饭吃”。
他不知怎的,改了主意。
他说好。
于是命运一声令下。
他们各自落笔。
有一段未完的故事,在两本命书上拥有了相同的序章。
林荞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冲刷着地上松散的泥土,青草的味道顺着墙缝和窗隙钻进来,在他们四周渐渐弥漫开来。
有些东西在心里迅速破土而出——
忽然有些后悔。
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打扮漂亮一点儿。
修修改改删删减减,不知道有没有人品出我们林荞的小情绪[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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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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