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荞的腰不能久坐,站久了也会不适。
后来她自己偷偷去医院看过,医生说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治不了,但生活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要追溯到林荞小学的时候。
她那时放学后不能直接回家,而是等着林伟民的警务员来校门口接她,他们直奔家附近的舞蹈教室。那时候小女孩流行学跳舞,大家都说学古典舞的女孩长大了一定气质好,林伟民夫妇一听,二话不说就花重金给林荞报了个舞蹈班。
但林荞的天赋并不好,她曾经不好意思地跟爸爸妈妈开口,说自己不想去了,实在是腰疼得紧。可每次得到的几乎都是相同的答案,他们说“为什么别人能做到你不能”“多练几次就好了”“人要学会坚持”……
后来她就闭嘴了。
每天下午五点,林荞都默默做好心理建设,咬牙把自己卡进舞蹈室的把杆里。她整个人先要刻意地放松下来,然后舞蹈老师趁她身体最松懈的一瞬间,毫不留情地拉着她的手往下一拽。
她的指尖擦过脚踝,有时是刚刚碰到。
下一秒,腰间“咔”地响了一声。
林荞觉得她身体里有一块骨头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提出抗议。
可惜,没有人理会它。
她学会了沉默。
林荞每次都趁大家举杯时将手指绕到后腰处,轻轻揉两下。直到第三次,服务员拿了个靠垫走进来,“这是您刚才要的。”
林荞:刚才?
她似乎并没有开口。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靳文礼看了看窗外,招呼着靳杨,“带妹妹去放烟花吧。我车里有,早上你王叔刚给我装的。”
靳杨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荞今日的穿着,露出狐疑的眼神,“你这身,能去放烟花吗?”
“可以呀,我和你去。”这意味着能出去放放风,喘口气儿。林荞早就想逃离家长的视线,匆匆答应他。
“走吧哥哥。”
林荞跟在靳杨身后,走到门前的小院里。
靳杨让她原地等着,自己先去车上把后备箱和后座所有的烟火都搬到面前的空地上。
他记得早上是李叔叔还是赵叔叔来着,搬上车时还提了一嘴,这些烟火能放到大年初五。他那时没在意,现在索性全都卸了下来,当一口气儿听个响了。
余光在瞥见角落里的仙女棒时,若有所思。
林荞看着他一趟又一趟走过来,忍不住开口:“哥哥……九箱会不会有点多了?”
“放吧,不够再让他们给。”
靳杨对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概念。
往年在家里,总有人会提前安排好,几点钟,哪个方向会有烟花准时升空。而靳杨要做的,无非是拉开窗帘,靠在沙发上或躺在床上,看远处的夜空里开出几朵金贵的花。
也是循规蹈矩的无趣。
“给,你放这个。”
靳杨手里的一把仙女棒,全都递给了林荞。
他看小姑娘接过去的瞬间眼神发亮,就知道刚刚折返去拿是对的。网上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仙女棒。
“拿好啊!”他也只是看过,但没真正上手玩过。点火的度没掌握好,林荞手中的仙女棒一下子全被点着了。
手里的“火把”在此刻黑夜里格外好笑,林荞索性转身时抬手一挥,火星四溅在两人周围,像极了夜里炸开的流星。
靳杨站在她身后,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姑娘闹腾,眼底映过她耳边一晃一晃的小红包。林荞乐得没心没肺,转着圈乱挥,身边亮起一团又一团的光。
他借着光,依次点燃地下的那些纸箱。
林荞手中仙女棒刚刚熄灭,耳边便传来烟花升空的呼啸声,划破夜色,在天上炸响。五彩斑斓的花火在他们头顶绽放,一朵接一朵,照亮了整片天。
她仰起头,缤纷的光在瞳孔里跳跃着。
此时的林荞,和刚才大人面前那个打扮得体,应对得当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靳杨看着她的侧脸,感叹谁又不是从那个年龄阶段过来的呢。就像监考老师总能一眼抓到作弊的小孩,都是小时候玩剩下的。
他看林荞拿出手机,似乎想留住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美好。
忽然灵机一动,想逗逗她——
“拍给男朋友的?”
林荞听了他这话,瞬间紧张了一下。
她飞快转过身来,机警地扫了他一眼,像是有所防备似的。
她的反应让靳杨觉得有点好玩,像一只突然嗅到危险的兔子,他顺口调侃道:“我就问一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林荞一脸认真道:“哥哥,我已经成年了。”
她表达得极为委婉。
“好好好。”
“那你,有女朋友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两个人忽然沉默,默契地等着天空安静下来。
“回去吗,我们?”林荞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却发现靳杨似乎盯着自己脸上的某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怪奇怪的。
她自己还不知道,此刻她的鼻尖和脸颊都被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烟灰。刚才来的一阵风,又把灰扑扑的一缕落在她发梢,黏在细软的刘海上。
靳杨看着,反倒觉得眼前的小孩比刚才多了些真实的可爱。那张原本干净得像白瓷一般的小脸,此刻脏兮兮的。
香香软软的雪媚娘,转眼间变成了最近流行的脏脏包。
自己可真是个烘焙天才。
“你脸上有灰。”他伸手,想替她擦掉,但手指停在半空,迟迟没落下。
林荞向他走了两步,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睫毛扑闪着问他:“很丑吗?”
“就这样吧,挺好的。”
他打消了要再夸她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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