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睿哪见过此等阵仗,忙不迭地跑到一边,扶着几乎昏厥的郑书来。
“他他他,他没事吧!”
“没事,多吐几次就好了,”古钺不知道从哪又冒了出来,端着郑书来的另一条胳膊。
朱见睿:“!”
此刻郑书来早已吐的昏头转向不知东西,软胳膊软腿的借着两人的力气堪堪站着。
他甚至还有力气抬起右手,朝着不远处蓄势待发的霍煊含恨指着:“......你.....你个杀千刀的......霍......”
古钺不做声地把他手给按了下去。
古钺:“还有气骂人,没多大问题。”
他随即从霍流云手里接过瓷瓶,打开盖子往一命呜呼的郑书来鼻子下边晃了晃,几个呼吸间犹如神医降临,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
朱见睿惊叹:“厉害!”
朱见睿随即眯起眼睛细细端详着瓷瓶。
大楚的每家医馆都会在瓷瓶上刻下独属于自家的字号,而古钺手里的白瓷瓶只有一朵辛夷花,没个字迹标识什么的,不像是正规医馆里出的东西。
“这是......”朱见睿看那花熟悉的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药王谷的辛夷花,是当今谷主所制,”古钺见他好奇,把瓶子递给了朱见睿,“三年前我入云州,看到这小子晕马便写了封信给云寸心,让她制成了这药,虽不能根治但总能缓解。”
朱见睿打开木塞,一阵刺鼻的辛辣从狭窄瓶口直钻了出来,呛的他双目生泪。
他连忙塞紧了木塞,手脚慌乱地递了回去。
这么呛人,怪不得没个字号。
像假药。
话是这么说的,但药王谷确是每位医者心中圣地,凡此地所出,无论医师药材,皆为上品。
药王谷在蜀地与南中的交界处,山高林多,瘴气常年环绕在其间,先不说地势如何,就论瘴气,不死也要人半条命,令多少人望而却步,止于山脚。
辛夷花在谷中几乎到处都是,红粉的花漫了一片,来往谷中人众多,一来二去倒也成了药王谷的标识。
“我记得叶相当年便是师承云谷主,行医手段想必也有一番见解,解决郑兄的症状应该不在话下。”
朱见睿实在不忍心郑书来晕头转向之后还要借这劳什子的呛人东西清醒,忍不住开口道。
古钺捋直了郑书来,淡淡开口:“建议不要。”
朱见睿困惑:“为什么?”
古钺把郑书来递给一旁的霍流云,看向朱见睿,双眼真诚不似作假,道:“如果真的为这小子好,还是打消方才的念头。”
毕竟叶约礼那小子,行医施药不说,用毒用蛊那简直——后浪推前浪,直接把云寸心拍死在沙滩上。
典型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当他们紧赶慢赶安置好了郑书来,不远处的夜空直窜出一条火色巨龙,越过熙攘人声,把天上水底织在一起,对岸孔明灯一触即离,洋洋洒洒落满整座城镇。
还在岸边放河灯的孩童此刻跑到了桥上,把朱见睿给撞了个满怀。
当他回神转头,身旁众人早就跑到人群里,就连郑书来也勉力直起身子,跟着霍流云挤进逆流,转瞬就不见踪迹。
朱见睿自小就长在皇宫,哪见过如此喧闹沸腾,当即撂下扇子追着他们的步子,一溜烟的也没了影子。
火龙从城门起,绕溪环行,举着龙头的几个汉子有些功夫,四周都是人挤人,拿着小臂粗的木杆上上下下好几个来回,也没让人拿了第一条龙须。
正当火龙举着脑袋耀武扬威时,一道泛金黑影自远空踏来,越过屋檐脊梁,只身破开黑幕,以千军万马难以抵挡的金石之气,一个越身翻上龙头,径直扯下第一条龙须。
“哥!”
“不错。”
“漂亮!”
“霍小将军好功夫。”
“霍煊你给我下来,咱俩现在就回云州一决胜负!”
眨眼间霍煊跳上另一处屋顶,对着地上仰天怒吼的郑书来做了个招耳的手势。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让你下来!”
郑书来腿脚并用隔空踢向霍煊,“咱俩回云......流云你别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霍煊哪在乎这些,趁着人群攒动郑书来吸引注意,“嗖”的一声翻身下屋,攥紧刚扯的龙须,两步跨做一步跑向水廊上。
他呼吸急促,面颊染红,眼底却是亮晶晶的,不等人反应,一把将龙须放到叶约礼手中。
“第一条,我扯来了。”
那纸龙须在金粉里裹了几下,动作之间沾满了叶约礼的掌心,往里仔细瞧,才能看见红色的内里。
叶约礼下意识握紧了纸龙须。
冬天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是冷极了的,叶约礼的手也一样。
可那条残留着霍煊体温的龙须却像是人间最滚烫的地火,把叶约礼冰冷僵硬的手给生生灼穿,烧的沸腾旺盛。
他看着霍煊发着亮的眼睛,胸腔被不知名的情绪挤的酸胀,轻声道:“给我了,那你呢?”
“我不需要,”霍煊弯起双眼,眉间小痣在其间闪烁,“我娘说了,眉间藏珠,非富即贵,不用龙王护我,我以后也能过得顺遂。”
他随即把手覆上叶约礼的,慢慢合上抵在额头,眉目虔诚:“我呢,就借花献佛,借这好运龙须许你年年顺遂。”
叶约礼莞尔:“龙须不是只能护来年吗?你许年年,未免也太贪心了。”
“不贪心,”霍煊不理他的调笑,继续闭上眼,“龙神护来年,我护年年,我可是有福之人,护你一个绰绰有余。”
“好了,”霍煊把额头靠远了些,手却依旧不放开。
他脸上有金粉残留,黏在眼眶处,叶约礼叹了口气,抽出一只手抹去。
“怎么了?”
霍煊不解道。
“没什么。”
叶约礼忍住笑,用尽全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拍了拍他肩膀,道:龙神记住你的愿望了,去放河灯吧。”
本就鲜亮的眼睛闻言更是亮上了好几度,叶约礼合理怀疑要是有条尾巴那不得翘上天去。
像个小花猫,叶约礼扯了扯霍煊脸颊。
“嘿!还是被我找到了!”
郑书来一个侧身移至溪边木板上,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先一步霍煊放下河灯。
“幼不幼稚,”霍煊撇开郑书来的河灯,把龙须绕着蜡烛盘了几圈,将它安安稳稳地放在水面上。
郑书来摇头晃脑道:“这叫另辟蹊径,我打不过还不允许用别的方法跟你一教高下?”
“菜就多练,”霍煊反唇相讥道,“没听说越骑校尉还有晕马的。”
郑书来直跳脚:“嘿你个小兔崽子,没听说过尊重长辈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二十一岁的长辈。”
在霍煊的定义里,老,是五十往上走;幼,是五岁往下走,除开这二者年龄段,他都一视同仁,公平公正。
霍煊起身退至叶约礼身后,招呼着霍流云他们放河灯。
霍流云走至霍煊面前,迈出一步的脚放下又收回,转头看向霍煊,犹豫道:“哥,你这是......”
霍煊不解:“哪?”
霍流云指了指自己右半边脸。
“我看看。”
朱见睿凑到他面前左右端详,而后打开扇子捂住嘴唇,双肩发抖地离开了。
到底怎么了?
霍煊倍感困惑,缓步走向溪边,借着倒影看着自己右半边脸。
只见自己右半边脸沾满了金粉,眼眶和脸颊尤其是重灾区,在水面灯笼下闪得发亮,晃得人眼疼。
霍煊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空白,连忙抽出手帕胡乱揩净,故作镇定地起身,默不作声地走向叶约礼。
“你小子出洋相了吧!”郑书来看见霍煊仓促的动作嗤笑道,视线跟着霍煊走到叶约礼身前,余光瞥见两人掌心都有残留金粉,“啪”的一声把嘴给缝上了。
还好还好,差点就要见阎王爷了。
郑书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
却见叶约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辜模样,端庄自若地站着,对即将降临的危险丝毫不知。
霍煊凑到叶约礼跟前,看着他眼睛,道:“你帮我看看,弄干净没。”
叶约礼好似刚刚回神,扫视着霍煊右半边脸,整个人动作都慢吞吞的。
“现在是干净了,”叶约礼回到,“不过......”
破空之声应声响起,叶约礼反手擒住霍煊,在空中划了道圈化开力道,五指微张,又抹了霍煊半边脸。
“现在就又沾上了。”
郑书来笑得直抽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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