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草木美人

相府的灯笼早已亮了起来,有仆人说,这里的灯笼就如妖兽一般,是昼夜不歇,诡异莫测的。此刻夜色之深已然到了夜半时分,屋子里还有窃窃话语。

“狄秸,你说,隐忍不发是好事还是坏事?”夜罩未眠,公子颛还在就着烛光看文书。

“公子,属下愚钝。”

公子颛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微微用手擎着脑袋,继续看他的,烛光笼罩在他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柔美,仿若是在回答,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好事”,顿了顿,翻了翻文书,又出口:“也是坏事。”

......

柳二小姐已经不知道他在我这里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了。

从柳二小姐醒过来,到如今调养生息,掰开手指头数数,他似乎隔三岔五都要来她这里一次。每次约莫半炷香的时辰,每次都会提一句,还不能说话吗?

也没有做什么,就坐在那边喝茶看书,或者从楼窗遥看外面的风景云色,到正午的时候就在那楼台花繁密景之前的凉床上闭目假寐,隔着木棂,只能看见他遗落在地,垂重一边的衣诀。和旁边给他摇扇子的亭亭侍女。

得到没有这个答案后,他点了点头,似乎是意料之中,接着自始至终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神奇的是,他的那些侍女们好像知道他何时喝水,何时添衣,何时该干什么,何时需要什么,我叹啧连连,这女子竟慧妙到如此地步,真让人心生怜惜。

他在等什么呢?

柳二小姐的手连指带画,给美人描述你家公子最近为何日日都来,美人笑的直不起腰来,她笑眼微微,手招了招:“姑娘你且附耳过来。”

她说:“我家公子怪毛病甚多,这还不算什么。想某一回,我家公子居然坐在屋子里三天三夜没有出门,没有熄灯......”,她劈里啪啦说了很多。

柳二小姐叹息,这都什么和什么呀,她又不是想知道你家公子是爱好脾性,她想知道的是他要干嘛。

还不算完,女子竟赤条条调侃起柳二小姐来:“姑娘怎得只关心我家公子,看看这屋子的女子,可都是稀罕你才来的,她们因着听说你这奇怪的病症,可是稀罕你呢。”

抬眼看来,是了,这些美人也日日来的,每天不重样,环肥燕瘦,高矮不一,或两或三,竟天天来像看猴子一样的来看柳二小姐。

她如今算是捡回一条命。只是仍旧开口说不出话,张开嘴动动,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美人们告诉柳二小姐,她这是心疾,要靠她自己,郎中都没办法的。还说柳二小姐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女子本还想多说什么,却连忙捂住了嘴,连连只说让她万万在屋子里好好休养生息。

看着帐顶,微风拂动帷幔,光阴消弭,已然不知日辰骤短。

她不知道该不该杀了他,或者说是她杀不杀得了他,如今柳二小姐是理清楚了,他和这件事指定逃不了干系。

从他邀请柳二小姐赴约开始,这件密谋是不是就开始了,亦或者说更早就开始了?

这些林林总总,出现的人或物都是其中一环的棋子?

他晕倒她之后那件事就出了。后面还牵扯有什么人柳二小姐并不知道。于是柳二小姐打定主意,并不打算杀他。而且就她这个身子板,也杀不了啊。

晨昏定省,现在是早上寅时。

“幻蔷,她的伤似乎是好全了?”

“回公子,大半个月过去了,姑娘的心硬了不少。”

“最近新出了很多不错的发饰,你挑些不错的给姑娘们带去。”

“公子,这样恐有不妥。”

“淤血不放,伤好不全。心思太重,不能重用。快去吧。”

“喏。”

这幻蔷是内院的管家,相府内外事是不同人在管的。她是个明事理的主儿。明了公子是个什么心思。她选好了一些精美的装饰,做工精巧,质量上乘,是难得的精品。她在里面混杂了一些锋利,专门拿来做暗器的“首饰”。

也亏得真闹出了问题,那些美人们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群群围着正在挑选,叫唤着柳二小姐也去瞧瞧看幻蔷带过来的首饰。却倏尔惨叫一声,原来是有首饰太过锋利被割破了手指。柳二小姐看着这美东西,却鬼使神差的想要。她什么都没想,她只是觉得真的可以留下。

她真的,不打算杀他的。但是,她们主动给了她一把刀子。

事情还要从那天说起,他独自在那楼台处侧卧小憩,那天出奇的安静,除了柳二小姐和他没有别人。柳二小姐看着手里的这个罪证,已然明了这是个陷阱。

纵使柳二小姐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但这些都顾不得了。她想,他不会那么容易杀了她,她就试试,不过分吧。

无论对方是不是有意为之,一个巨大的诱惑在柳二小姐面前。柳二小姐没了任何考究的心思。

她走至他面前,可柳二小姐却犹豫了。

正在犹豫之时,他闭着目,悠悠开口说话:“刺入横肺之间,微下以偏左,心脏之处,周身之气皆在此。刺它,不过须臾,神仙也难救”,柳二小姐微怔,他一双深潭的眸子看着柳二小姐,又道:“不知道在哪对不对?”说着他突然就拽住柳二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抖的冰手往他的心脏处按,看着柳二小姐:“这里”。

有血从那心口处流出,他却对柳二小姐笑了:“怎么,送了你一把刀,还不敢用吗?”

“倒是会忍,就是心思藏的不好。”

“下次想杀人之前,先收好你这幅刀人的表情,下次,要藏好。”他满脸都是笑意。

“连这么取人性命都不知道,是个草木美人。”他仿佛好久没有如此畅怀,说着一把提了柳二小姐到了他的跟前,坐在他的腿上。而柳二小姐的手早已不知道何时已经滑落。

然后又看着柳二小姐说:“你本身深闺内苑之人,不需知道这些朝堂秘辛的。你应该就如寻常女子,自是顺水长流而已。只是我实在可惜,你这颗玲珑七窍心。”

他把头依附在柳二小姐的耳边,轻轻缓缓,如丝如磨:“我不否认我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但我不喜欢我身边的人和我玩阴的,不要藏起来,被我发现了,下次可不是就这样。我许你有这些心思,大可以正大光明的表现出来,但留你在这相府可不是给我添堵的”。

他终于认真一点了:“你可知?这场婚约本就是一场阴谋,其中各方势力,交错纵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留下你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有什么心思我都明白,你想做什么我也不是不可以助你,我只要求一点,进了这相府的门,就要遵守这相府的规矩。”

他眼里堆满了笑意,很是欢畅无比,“但只是如此一个小计谋就诱使你败露了心迹,心性如此不足,岂有命焉?冬蝉不伏居三尺,夏虫岂能枝头妖妖”,他今日的话格外的很多。

她受教了。

是了,柳二小姐没曾想这人有如此气概,竟会诱使她去杀他,柳二小姐还以为他在她这里兜兜转转这么久是在等她开口说话。亏得柳二小姐还装模作样了这么久,还观察他了这些时日。

等到柳二小姐发现这是一个陷阱,柳二小姐也只觉得是这个人的算计刺探,而她那一瞬间也只是想的是将计就计,杀了他自然极好,杀不了他也让你吃吃苦头也好。

却不想是如此折人心智,服人心神,旷如萋萋,广似原野。柳二小姐忽然想起那些个他的侍女,恭顺低眉,慧妙如斯。竟是她作茧自缚了。

这相府,倒也不是那么愁煞人了。

“我知道了,你最好说到做到。但我可不会叫你公子。”柳二小姐推开他,力气有点大,她大概是生气了,刚好碰到他心上伤口,让他眉心一皱。

而这个柳小姐没看见的是,公子颛埋头吃痛的那一下,眼里的墨深了些许。

他唤了侍女们进来,不是给他收拾打理,而是撇去了柳二小姐偷偷摸摸留在房间里的那些危险之物,重新命人采撷了鲜艳花卉,馥郁沉香。装扮起来,和她的旧日闺房倒也别样相似。

“府中你只管听我一人调遣之令,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若是愿意忍辱负重,就先好好听我的话。”他把这句话强调了两遍。

“知道了”,柳二小姐眨了眨眼,感情她是那么不守合约的人么。

他仍旧是看着柳二小姐,却也只是看了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却忽地生出一股子害怕,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后面的日子,他竟再也没有再出现过。而柳二小姐也和那些美人们很愉快的打闹了在一起,不过柳二小姐发现这些美人的行为也是有些怪异。却不想,后来柳二小姐发现这个相府也好像从来就没正常过。

她估摸着,可能就她一个人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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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易凋,风姿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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