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妃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掀翻了案台上的所有东西，朝陌颜尖声喊道：“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胥璟赶到的时候，蓉妃已经突兀地插进了陌颜和谢汐之间大喊大叫，地上杂乱不堪，奶油的甜味十分扑鼻。
胥璟在后厨门口停住了脚步，决定先远远地观望着。
谢汐看到蓉妃疯疯癫癫的模样，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陌颜看着一地的锅碗瓢盆，装盐和白糖的罐子碎了一地，原本笑意盈盈的眸子瞬间黯了下来，转而浮上一层冰冷之意。
蓉妃震惊地看着陌颜，陌颜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她。
那是蓉妃从未见过的，略带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神。
殿下怎么……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殿下不是最宠她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殿下竟然是这种态度？！
蓉妃察觉到不对劲，眼中的狠戾之色退去，转而泪水涌上眼眶：“殿下，蓉儿……”
陌颜冷眼看着她，似乎对蓉妃打扰了自己的兴致格外恼火。
“南宫蓉，你这样慌慌张张冲进来，又掀翻了这这么多东西，是想干什么？”
他一字一句，如同冰上刻字。
蓉妃愣住了。
殿下刚才叫她，南宫蓉？
他居然叫她的全名……
自从蓉妃进东宫以来，陌颜从未叫过她的真名，都是唤她蓉儿。
可是今天，殿下居然……
南宫蓉的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她扯着陌颜的衣角，楚楚可怜地解释道：“殿下，蓉儿今天寻了你一天都没见着殿下的身影，还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这样急的。”
陌颜冷冷地看着她，只见南宫蓉伸手抹掉了陌颜鼻尖上的奶油，然后趴在了陌颜的胸膛上：“殿下你尊为太子，怎能同一个贱婢如此胡闹？你看这一身都脏了，蓉儿今晚亲自为殿下侍浴好不好？”
“滚。”陌颜推开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
“什么？”
蓉妃十分不相信地看着陌颜，只见陌颜薄唇微启，重复了第二遍：“滚。”
蓉妃还想像以前那样扑进陌颜怀里撒娇抽泣，陌颜却转身就走，还丢下一句话：“谢汐，过来侍浴。”
谢汐惶恐地看了一眼蓉妃，随后紧跟陌颜的步伐走出了后厨。
陌颜和谢汐刚走出后厨，后头的胥璟就闪了出来，作揖道：“殿下，臣有要事与你商量，不过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谢汐见到胥璟，眼神一亮。
陌颜点了点头说：“无妨，我先去沐浴一番，你在我书房等着便是。”
“是。”胥璟微笑道。
谢汐朝胥璟点了点头，胥璟也朝谢汐温和一笑，这便是二人间无声的问好。
蓉妃在原地凝滞了许久，疯了一般哈哈大笑，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揉乱，然后把后厨里能砸的所有东西都砸了。
樱华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地看着蓉妃把一口大锅砸成了废铁，半点不敢吱声。
谢汐在沐浴室忙忙碌碌，撒好了浴盐，烧好了热水，给陌颜脱下了衣服。
陌颜浑身浸入温热的水中，陌颜漫不经心地倚着浴缸边缘，瓷白的脖颈挂着水珠，优美的肌肉线条没入水中变得模糊。
谢汐熟练地拿起沐浴刷，开始给陌颜搓背。
“殿下，”谢汐没忍住，终于开口道，“你今天怎么对蓉妃娘娘这么冷淡？”
上次蓉妃把她的双手踩的鲜血淋漓，陌颜无声地纵容，可是今天，陌颜居然对蓉妃发了火？！
陌颜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是啊，平日里，他不都很娇惯南宫蓉的吗？
南宫蓉生于东海边疆，从小就跟着她的将军父亲四处征战，养成了一副刁蛮霸道的性格。
陌颜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长得甚像白卿影，于是亲自向龙皇求娶南宫蓉，成婚后给她分配了最好的住处，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先送去她的宫殿。
可是今天，看着那张长得有七分神似白卿影的脸，陌颜居然没有丝毫想要娇惯她的想法。
他只觉得蓉妃打断了自己的好心情，一时间心底只剩厌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陌颜在氤氲蒸汽里皱紧了眉头，重新闭上了眼。
谢汐见陌颜没有回答，于是自顾自地握住他银白的发丝，轻轻柔柔地给他梳头。
梳着梳着，陌颜忽然开了口。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宠着南宫蓉。”
谢汐一愣，握着梳子的手也随之一顿：“我听樱华姐姐她们说过，蓉妃娘娘长得很像卿影公主。殿下的侧妃中，好像只有蓉妃娘娘是您亲自求娶的。”
“本王真正喜欢的是白卿影。”陌颜淡淡地说。
“我知道，”谢汐蘸了些梳头水，继续给陌颜梳头，“这件事情全东海都知道啊。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白卿影？”他缓缓道。
谢汐一挑眉，心想你喜欢谁关我屁事，我还得知道来龙去脉？
这跟他对蓉妃态度转变有什么关系吗？
谢汐见陌颜似乎有倾吐的**，心里虽然不是很想听，但是还是顺着陌颜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想知道！超级想知道！殿下能不能跟小的说说？”
陌颜感受着谢汐一下下给他梳头的力度，思绪飘向了回忆。
柔贵妃去世那年，陌颜被麟贵妃收养，成了麟贵妃膝下唯一的皇子。
麟贵妃并不是一个慈母，她对陌颜也没有尽到母亲应有的关怀，每日只会拿着鞭子在后头鞭策着陌颜，恨不得陌颜能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
龙皇的新宠妃舒贵妃诞下龙凤胎的那天，全皇宫都在大张旗鼓地庆祝，没有人记得，今天也是柔贵妃的忌日。
那天，陌颜被皇子们设计，又在龙皇面前出了丑，麟贵妃知道以后气得七窍生烟。
麟贵妃天生不孕，她对舒贵妃诞下一对龙凤胎本就很是恼火，这下便将气全都撒在了陌颜身上。
一只只茶杯在陌颜脚下碎成一地靡粉，鞭子毫无保留地抽在了陌颜身上，陌颜吓得浑身颤抖，连眼泪都不敢滴下来。
那天，小小的陌颜偷偷溜了出去，跪在母亲的灵位前，哭得泣不成声。
误闯进来的小鲤鱼公主听到有人在哭，好奇地往里头凑了凑，蹲在了哭泣的陌颜面前，好奇地望着他。
陌颜透过满眼的泪水，第一次见到了白卿影。
她的眼睛乌黑至臻，如同世间最纯净的黑曜石。
白卿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糖果，剥开糖纸，塞进了陌颜嘴里，叫他不要哭了。
这是陌颜第一次吃到糖果，虽然味道很淡很淡，淡得不像糖果。糖果融化在嘴里的那一刻，陌颜觉得身上的伤痕和痛苦似乎都淡去了，眼前只有女孩儿甜甜的微笑。
也是第一次，有人目睹他脆弱的一面，亲手为他抹去了泪水。
那天白卿影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塞进了陌颜手里，陌颜舍不得吃，放在衣服内袋里，最后全都融化了。
他曾问白卿影，明明很喜欢吃糖，为何吃味道这么淡的糖果，白卿影解释说，身为公主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容易伤牙齿，陌颜便也学着她吃些甜味很淡的食物。
陌颜其实非常嗜甜，却学着白卿影对甜蜜浅尝辄止。陌颜觉得自己只要保持和白卿影一样的习惯，他就能和她越来越近。
在陌颜心里，白卿影就像是照进陌颜生命中的一束光，是他苦涩童年中唯一的糖，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她的地位，无人可替代。
而他的毕生梦想，就是把她娶回家，让白卿影成为他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东海皇后。
谢汐听着也觉得二人间的故事颇为唯美，听着听着都入迷了。
陌颜讲完了他和白卿影的初遇，停顿了好久，见谢汐没有丝毫反应，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啊？”谢汐懵圈了，“我需要有什么想法吗？”
“你……”陌颜想了想觉得也是，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谢汐微微一滞，脑袋里若隐若现地飘过一袭绿衣。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把心思扑在吃吃吃上，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喜欢谁。
她的心从未因为他人乱了节拍，可是那天桃花树下，胥璟背着光给她轻轻地擦拭脸颊，脸上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谢汐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只是，谢汐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喜欢，只能说她对质子殿下确实很有好感，而且现在她不可能承认。
蓉妃才刚刚造谣她和胥璟私通，谢汐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思索了一番，谢汐回答道：“小的没有喜欢的人。”
陌颜闻言，转头看向她，似乎想确认谢汐有没有说谎。
谢汐莫名其妙有些心虚，手中的银发有几缕滑落至水中。
陌颜盯了她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来，最后淡淡地说：“那你真可怜。”
谢汐：“？？？”
卿影公主现在都不乐意搭理你，请问谁更可怜一点啊喂？
谢汐听陌颜讲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陌颜为什么突然对蓉妃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只能慢慢揣摩了。
狗太子阴晴不定，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陌颜沐浴完，披上衣服，朝谢汐丢下一句：“你也快点滚去洗澡，一身奶油味，本王闻着腻得慌。”
谢汐点点头，然后嗖地一声就溜走了。
她早就想洗澡了！陌颜这狗东西做出来的奶油又咸又酸，跟馊了好几天似的，沾在她衣服上比死了还难受。
谢汐回侍女院洗澡的时候，陌颜走向了书房。
胥璟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见陌颜来了，站起身就要行礼。
陌颜一摆手，说：“都说过多少遍了，你在本王面前不要讲究这么多礼数。”
胥璟作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放了下来：“是，殿下。”
“这么晚了还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陌颜顺手给胥璟倒了杯茶。
胥璟接过茶，垂眸抿了一口，似乎在犹豫应该如何启齿。
陌颜看着胥璟，对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不满：“阿璟，你在犹豫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你有忙需要本王帮，本王哪次不是不遗余力地帮你？”
胥璟抬头，下定决心一般，坚定地吐出一句话：“殿下，臣想向您要个人。”
陌颜笑了，原来是这么件小事：“要个人？可以啊，你想要谁？”
“臣想要……”
“谢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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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纯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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