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颜垂眸，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腕，似乎要把她的手生生捏碎：“你故意的？！”
谢汐吃痛，惊愕地看着他：“殿下怎么了？”
龙族的腰部十分敏感，因为那里是鳞片最软薄的位置，谢汐每次给陌颜系腰带的时候，陌颜的腰部都阵阵酥痒，可是今天谢汐的手格外抖，陌颜痒得几乎要忍不住了。
“你弄得本王的腰很痒！”陌颜咬牙，猛地一下甩开了她的手，“动作给我麻利点！”
谢汐连忙点头，强忍着手抖，迅速给陌颜换上了里衣。
换好衣服的陌颜躺上了她的床，盖上被子就闭了眼睛。
谢汐的小床差点就装不下长手长脚的陌颜，陌颜的头都快抵着床框了。
谢汐在床的外侧躺下，轻轻熄了灯。灯灭之后，黑暗的房间里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那呼吸声也被无限放大，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
谢汐僵硬地躺在他身边，两人中间只隔了一条卷起来的薄被。
谢汐几乎是吊着一颗心在听陌颜有没有睡着。她突然想起来，这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和陌颜躺在同一张床上。
之前两次虽然也是同床共枕，但是第一次谢汐发着高烧，第二次讲着睡前小故事的时候困得睡了过去，这两次谢汐都没有任何意识。
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和一条龙睡在一张床上三次。
谢汐心很乱，悄悄转头，端详起陌颜的侧脸。
他的鼻骨就像月光下的山峰，泛着细腻的银光，月色在他侧颜的轮廓上流淌，流过他的唇，他的喉结，一直流入他的脖颈，就像银色的山泉在峡谷中缓慢穿行。
谢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陌颜。
原来他不说话的时候，长得这么好看。
看着陌颜安然清俊的睡颜，谢汐发起了呆。
陌颜今天居然答应和她家人一起用饭，还委屈自己留在家里住上一晚，这可是谢汐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谢汐记得陌颜饭量一向很小，吃相也矜贵优雅，没想到陌颜今晚居然一反常态，把饭菜一扫而空。看来陌颜应该很喜欢娘亲做的饭菜，不然怎么会一下子炫了六碗饭？
陌颜曾经说过，小时候他多吃了一片红烧肉都被麟贵妃抽了两鞭子。娘亲和爹爹今晚对他这么照顾，不知道能不能稍稍弥补陌颜小时候的遗憾。
想到小小的陌颜从来没有和家人一起吃过饭，还被鞭子抽，谢汐就觉得心里有点酸涩。
就在谢汐盯着他胡思乱想之时，陌颜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暗哑：“喂，你睡不着也别一直看着本王吧。”
谢汐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结巴道：“殿下……你……没睡着啊？”
他抿了抿唇，扭过头：“有点认床。”
“哦……”谢汐眨了眨眼睛，试探道：“那殿下需要小的哄睡吗？”
陌颜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又要讲你那烂俗的小故事？不用了，别本王还没睡着，你又先睡着了。”
谢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那好吧。”
两人沉默了一阵，谢汐戳了戳他的手臂：“殿下，反正也睡不着，不然咱俩夜聊吧？”
“夜聊？”
“对啊，聊着聊着累了就能睡着了！”谢汐兴奋地说。
陌颜不做回答，似乎是默认了。
谢汐掰着手指头，说：“我们聊些什么话题呢，我想想……嗯，咱们就从谈人生谈理想开始吧！殿下，你有什么梦想呀？”
陌颜斜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娶卿影。”
要是谢汐不知道白卿影不喜欢陌颜，她肯定会觉得陌颜的这个回答特别浪漫。
但是时至今日，谢汐却觉得这个答案让她感到难受。
“呃……没啦？”谢汐试探道。
“没了。”陌颜闭上眼睛说。
“事业上的梦想呢？比如说，登基？”
“登基是迟早的事，算什么梦想。”陌颜淡淡道。
……也是哦，早晚的事。
谢汐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跟陌颜这家伙聊天真是需要技术，这家伙分分钟都能把话题聊死！
又沉默了一阵，陌颜主动开口道：“你呢？你这条死鱼有什么梦想？”
谢汐毫不犹豫，开口答道：“跃龙门！”
陌颜瞳孔微微一震，竟是愣住了。
半晌，他转过头看着她，不可置信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的梦想是跃龙门！”谢汐自信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也要变成蛟龙！”
“就你？开什么玩笑，史上根本没有草鱼跃龙门的例子！”
“史上有没有先例不关我的事，”谢汐坚定地看着陌颜的眼睛，“我要跃龙门，这就是我的梦想。”
陌颜眯着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原本想说些什么打击她的话，思考了半晌，终是没开口。
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想法？”
谢汐认真地想了想，“大概三四岁吧。”
三四岁？
那时候这条死鱼还住在破瓦房里吧？
很难想象一条低贱的草鱼，还住在简陋的小房子的时候，心就已经飞跃了龙门。
这条死鱼的心气还真是超乎他的想象。
“你为什么要跃龙门？”陌颜好奇道。
“我想变得更好，更强大，也能给爹娘和家族争气。”谢汐说。
谢汐想的很简单，她想让自己创造的荣耀照耀在每一个关心她的人身上，振兴草鱼一族。
当草鱼族的第一条龙什么的，简直倍儿有面好不好！
这样相比，陌颜的格局反而显得小了许多。
天子的愿望尚不及一个庶民的梦想来得热血，这让陌颜微微有些下不来台。
陌颜不甘心地问：“除了跃龙门，没了？”
谢汐看了看天花板，说：“嗯……应该没了吧。”
“你就没有想本王一样的梦想，一生一世一双人？”陌颜不死心地追问道。
谢汐被他问懵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有，她从来没想过。
在少女鱼们争相在书店购买言情话本的时候，谢汐还在忙着吃吃吃，兜里有几个小钱全炫嘴里了，对于感情这方面的事，谢汐几乎不怎么了解。
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定义心动，或是喜欢，更别说预设和谁共度一生了。
陌颜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谢汐在脑海中搜肠刮肚，也只浮现出质子殿下的形象而已。
但是，谢汐并不知道自己对胥璟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喜欢。胥璟送给自己的那条手帕，她洗干净了藏起来，时不时就会看一眼。
为了给胥璟绣一条新的手帕，谢汐跟着碧珠学做女工，手扎破了好几次不说，绣出来的鱼扭曲得就像一条蛆。
谢汐叹了口气说：“等我跃过龙门再考虑这些吧。”
陌颜定定地看着她，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句话：“那你可能这辈子都考虑不到了。”
谢汐：“？？？”咒谁呢你？
陌颜枕着手臂，看着谢汐床帐上挂着的鱼形挂坠，自言自语道：“唉，也不知道卿影的梦想是什么。”
谢汐浑身一抖。
这个，她还真知道。
卿影公主的愿望就是嫁给胥尘陛下啊！
可是她不能说！
怎么才能让陌颜主动放弃白卿影，成全人家那一对苦命鸳鸯呢？
谢汐旁敲侧击地说：“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卿影公主的愿望可能和您的一样？”
“卿影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陌颜双眼一亮。
“殿下，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陌颜瞥了她一眼：“我最烦这种句式，有话直说，别逼本王捏烂你的鱼嘴！”
谢汐头脑风暴，在脑海中疯狂组织语言，小心翼翼道：“呃……有没有可能，卿影公主对殿下您……没有意思呢？”
陌颜立刻把身子撑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这死鱼胡说什么？！”
“殿下你先别着急，我的意思是，卿影公主似乎也没有正面回应过殿下您的感情，对不对？”
“她……她只是矜持！”陌颜嘴硬道，“卿影怎么可能对我没有意思！她都吃了本王亲手做的蛋糕了！”
谢汐心里顿时飞过一群草泥马。
奶奶的，早知道就不逼卿影公主吃那口蛋糕了，这下好了，让狗太子更加深信卿影是爱他的了！
感觉陌颜没得救了怎么办？！
“本王才不管她喜不喜欢，等死老头子一指婚，本王一定要娶到她！”陌颜握拳道，末了还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话，“谁也别想阻拦本王！”
谢汐知趣地闭上了嘴。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话题终于被陌颜聊死了，谢汐又没头没脑地聊了几句，终是陷入了睡眠。
陌颜听着谢汐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缓，自己却还是毫无睡意。
他不禁回味起刚才的那番谈话，越想越觉得生气。
这条死鱼是越来越僭越了，居然对卿影妄加揣测！
卿影除了本王还能嫁谁？他必须要娶到白卿影！非娶不可！！
陌颜气得想捏谢汐的脸，却见谢汐睡得格外香甜，嘴唇微微张开，碎发散在脖颈，竟是有些女人味。
陌颜的手刚抬起来又收了回去。
谢汐睡着睡着哼哼了两声，或许是感觉有些闷热，谢汐一脚把被子全蹬掉了，然后往旁边翻了个身——
在谢汐马上就要摔下床的那一刻，陌颜一伸手把她从床边稳稳地揽了回来。
谢汐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差点掉下床，睡得依然如猪般香甜，陌颜一边在心里骂道“真是蠢货，睡觉都能摔下床”，一边刚准备放开揽着谢汐的手，谢汐又往回一个翻身。
这回，谢汐的双手圈住了陌颜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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