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赛马,嘎达梅林,托娅

跑马赛要在太阳升起之前进行,防着日出之后,天气太热,马出汗太多,伤着身体,也是为了发挥出赛马最好的状态。

现场彩旗飘扬,鼓角长鸣,燃烧的狼烟随风送入半空之中,男女老幼无不神采奕奕,兴高采烈。数十名参赛选手已经就位,几十匹赛马喷出的鼻息,让空气中的气息都变得有些污浊,但无人抱怨。他们兴致勃勃地指点着选手们,做着评价,预测着冠军。

穆星河在阿布和额吉的保驾护航下,顺利挤到了前排,一眼便看见了哥哥阿木尔。旭日干虽然是第一次参赛,但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两只前蹄不停地捣着地面,喷薄的鼻息发出“嗬嗬”的声音。

穆星河忍不住冲它吹了一下骨哨——阿布也给她做了一个,它那骄傲的性子让它不予理会,但是阿木尔却闻声回了头,跟她们挥了挥手。

随着一声悠长厚重的号角声,几十匹赛马同时奔出,马蹄瞬间将地面踏得烟尘四起,让前排的穆星河吃了好大一口尘土,急剧地咳了两声。

伊徳日布赫听见,低头看着她笑道:“倒忘了这回事。”便伸手将她举了起来,让她骑坐在自己肩上。这是穆星河的爸爸从没有对她做过的事,在她心里,爸爸妈妈只有一个,而伊徳日布赫和孟和是阿布和额吉。阿布和爸爸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强壮,充满力量,就像一座山岳那样巍峨,而爸爸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她都是温和而有耐心的。

穆星河乍然升起,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广阔,便看见骑手们已经一溜烟儿跑远了,只能看见他们缠在头上的五彩丝带在风中飘扬,分不出谁是谁。

骑手们很快就变成了天边远远的一小撮黑影,穆星河还沉浸在方才万马奔腾、蹄声动地的震撼里,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景象,即便她年纪还小,无法描述那种心情,但无疑她能感受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阿布却调转了个身,说道:“走吧,咱们先去别处逛逛,你哥哥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这时候天色还早,但各处的场子都已经搭了起来,很多项目的选手已经开始在热身,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阿布和额吉带着她去品尝了各地带来的特色美食,看了一群孩子们练习射箭,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便又回到了赛马场,这里是起点,亦是终点。

阿布估算得刚刚好,他们回来不到十分钟,天边便奔来一个小点儿,随着距离的拉近,马上的人影显出松石绿的轮廓,穆星河兴奋地拉了拉阿布的手,跟他指了指。

伊徳日布赫当然认出了儿子的身影,看来旭日干第一次参赛,便不负所望。他又一把将女儿扛在了肩上,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再近一点,他们发现,阿木尔身后其实还紧紧咬着一匹马,伊徳日布赫看着它身上的身影,自言自语道:“看来希日莫今年确实寻到了一匹好马。”能跟上旭日干的马,绝不是简单的,幸亏今年换了它,如果这次还是察哈力干参赛,很可能不是对手。

离终点不足一公里了,旭日干催马扬鞭,准备冲刺,距离和后面一下子就拉了开来。希日莫不由大急,狠狠抽了身下的黑马一鞭,黑马吃痛,一下子就窜了上去,几乎要和旭日干并行,但没几步便又落了下去。

希日莫心急如焚,不停狠抽黑马,如此三番,黑马却一次比一次力不从心,最后一次竟然只堪堪够到旭日干的尾巴,眼看又要落后了去,他突然恶向胆边生,指挥着马,喝道:“咬它!”

那匹黑马已经累得到口飞白沫,无力思考,听到指令,本能就一口咬住了旭日干的尾巴。

旭日干吃痛之下,猛得一挣扎,整个后半身几乎都撅到半空,一下子便将阿木尔掀了下来。

为了减轻负重,骑手们参赛都不配马鞍,三十多公里都是骑在光背上,所以无处借力。但阿木尔在落地的一瞬间,脚一点地,抓着马鬃,一个旋身,便又重新回到了马背上,遂扯紧缰绳,继续驭使旭日干前行。

但旭日干却被激怒了,它的体内流着野马王的血,怎受得了这种挑衅?它根本不听阿木尔的指挥,而是疯狂地攻击希日莫的黑马,把它一张脸咬得鲜血淋漓。这么一耽搁,后面的骑手便追了上来,一个两个从它们身边飞奔而过。

希日莫的马疼疯了,不停地上蹿下跳,已经完全不听主人的指挥。希日莫扯着缰绳,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被颠了没几下,便滚下马来,所幸没有被马踩到。

阿木尔用缰绳不停抽打着失去理智的旭日干的脸,它左突右甩,就是无法将阿木尔甩下去,直到心气消弭。阿木尔一拉缰绳,它整个上半身便立了起来,落地后,在主人的催促下,不甘不愿地往前奔去。随着阿木尔不停催鞭,它越跑越快,如离弦之箭,最后领先其他骑手半个身位,冲过了终点线。

穆星河不由振臂欢呼了起来,从阿布的肩上溜下来,冲向哥哥。阿木尔牵着马过来,笑着将他的冠军彩带,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伊徳日布赫从他手中接过旭日干的缰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阿木尔摇摇头。

孟和一边用一根长竹片刮着旭日干身上的汗水,一边生气地念叨:“这孩子也太没规矩了,跑不过便跑不过,怎么还使这些不光彩的手段。”

伊徳日布赫其实也有些动怒,从疾行的马上摔下来十分危险,摔着还算小事,就怕被马踩到,蒙古马的蹄子连狼的肚皮都能踹破,何况是人柔软的胸腹?这么多年的那达慕下来,不知多少骑手死在了马蹄下,前几年就有一个小孩子这样没了,从那之后,旗里就不让太小的孩子参赛了,最小也得满十一岁。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人群中,希日莫牵着冷静下来的马,垂头丧气回到了终点,这次他非但没拿到冠军,连前十名都没捞着。有两位裁判走上前去,严厉地批评了他,他的头低着,脖子却梗着,显是不服气。

伊徳日布赫知道,要杀住这孩子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得找他的父亲那钦谈一谈。

他让阿木尔把马送回外围,再来找他们,他们先带着妹妹去找巴雅尔。巴雅尔参加了今年的少儿搏克,他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要去支持一下,这也是一年之中,他和哥哥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机会之一,也是孟和可以光明正大看望巴雅尔的一次机会。

太阳已经升起,到处是欢乐的海洋。穆星河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蒙古人,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散发着蓬勃有力的精气神。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引人入胜,须臾,她被一阵磅礴而厚重的歌声吸引:不远处的草地上,一群蒙古族男人正在应和弹唱着神秘的歌谣。

乐声悠长渺远,为首的老人嗓音豪迈而苍凉,似乎在叙说着一个悲壮而恢弘的故事:

“……北方飞来的小鸿雁呀,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

要说起义的嘎达梅林,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

天上的鸿雁从南往北飞,是为了追求太阳的温暖呦。

反抗王爷的嘎达梅林,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利益。

天上的鸿雁从北往南飞,是为了躲避北海的寒冷呦……”

伊徳日布赫看见女儿驻足倾听,跟她解释道:“他唱的是嘎达梅林,嘎达梅林是我们蒙古人民的英雄,他为了带领人民反抗达尔罕王和军阀开垦草原,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看着女儿充满好奇的眼睛,他不由多说了两句:“垦荒会破坏草原,让草原变成沙漠。”

穆星河瞬间就想起了那场夺去她父母生命的沙尘暴,沉默地低下了头。孟和也察觉到了,她责怪得白了丈夫一眼,拉起女儿的手,往搏克的赛场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她们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星河!”

她说的是汉语,穆星河自来到向阳公社,就再也没听到有人叫起过她的汉人名字,她一时怔住,忍不住向出声的方向看去。

果然是熟人,托娅老师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们,看见她转头,不由小跑了几步过来。她身旁跟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年纪与她相仿,见她跑开,也提了步跟上。

孟和见了她很是高兴,跟她打了声招呼,“托娅老师。”

托娅到了跟前,蹲下身,轻轻扶住穆星河的胳膊,温声问道:“星河,你过得怎样?”

她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明显黑了些,皮肤也不像原先那样细嫩,但她也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壮实了很许多,似乎心情也开朗了些,不由万分欣慰。

伊徳日布赫却跟那位穿军装的男人打了声招呼,“任场长。”

原来他是向阳公社畜牧场的副场长,去年才退伍转业到这边来,他们平常打过几次交道,算是相识。他因为常年在边防当兵,耽误了人生大事,今年三十一了,还没有成家,所以,伊徳日布赫很快就明白了他俩凑在一起的原因,定是有人牵线,趁着这次那达慕盛会,让两个大龄青年接触一下,却不想让他们给碰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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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赛马,嘎达梅林,托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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