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情感并不是那么好分割的。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一直只能存活在玖月记忆里的安德森，还是活在复仇之路上什么都不需要的六道骸。
那是一种裹挟的内心似乎身体由内而外在冒出泡泡的轻盈感。
保存了这些记忆的六道骸知道，这是“安德森”……或者说是那个曾经死在实验室的自己所体验到的最幼稚的初恋。
无用的感情。
理智是这样告诉着六道骸。
他用着最轻蔑的目光注视着在回忆里，那个最初只有对实验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弱小自己……他确实不需要这份畏畏缩缩的东西，而这份恐惧也让逐渐形成的安德森走向了一个更糟的形态，他没有双瞳，活着被背叛的恐惧和阴影里，寂静幽暗的角落就如同一条慢慢腐烂的蛆虫。
……这就是只属于安德森的记忆的起点。
六道骸依旧没有弄清楚他产生的原理。
但他知道这份奇特的现象一定与那个女生有关。
他的目光不由的落向了还坐在那里收拾着记忆的玖月。
女生的神情此刻看起来有些恍惚，她的脑袋似乎还在缓慢的加载中。
果真愚蠢。
她好可爱。
他的心下出现了两股截然不同的声音。
六道骸觉得自己都要被逗乐了。
这份可笑的小学生的心动，心智永远停在七岁的安德森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慕，那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友情也能叫做喜欢？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勾了起来，而对面的女生正在擦着眼泪斜眼满是敌意的看着他。
“笑得这么恶心，你有病吧？”
即使是开口粗鲁也无法消灭这份要溢出来的小学生的欢喜。
意识到不妙的六道骸垂下眼帘，避开了直视那位现在对自己有着莫大吸引力的女生。
“在想你怎么做到的。”
玖月用劲擦拭着不断溢出眼眶的泪水，尽管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哭的，但是过载的情绪还是会激起身体本能的反应。
“不知道……你问我吗？他就是一直在我梦里啊。”
一直潜意识认为安德森就是自己幻想伙伴的玖月因为意识到被正主撞见所以十分羞耻的拔高音调道，“全是你的问题吧，非要搞什么精神催眠……”
害她被玩弄得像个傻子一样……
太可恨了。
“受雇于人。”
意识到对方完全不记得安德森出现之后事情的六道骸停顿一下，还是暂时停止了这份追问。
……她似乎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他的错…嗯？
意识到自己思维方式发生微妙的改变的六道骸皱起了眉头。
那个家伙……
玖月沉默了一下，那份被冰封的记忆被唤醒时，比她自身的记忆要生动具体的多，历历在目到恍如昨日。
她自然是清楚这是妈妈希娜塔的意思。
只是沉默片刻后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战死的。”并不想给玖月描绘那个血色星期日的六道骸只是道，“她到死都是个英勇的战士。”
“……”玖月沉默了更久，才低声继续问道，“她…真的有那么十恶不赦吗？”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目光再次落在女生身上的六道骸口吻柔和道，“她确确实实救过我，也救过很多在人体实验里的孩子……这点要看你自己判断了。”
玖月坐直身体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广场台阶上的六道骸，与他对视了两秒后，才闷闷不乐的开口道，“你确实长得像个凤梨。”
“……”不用猜就知道是哪个人在她面前多嘴的六道骸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跳。
……他反应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感觉这一战对自己完全是负提升的六道骸有些头疼的摸上了脑门。
实际上他也确确实实头疼，刚刚战斗的余波还在让他备受煎熬，只是他不会让自己展现出这份疲倦。
六道骸是个擅长欺诈之人。
“你头也疼啊？”
但在玖月的询问下，他却不受控制的撕掉了那层伪装。
“嗯……”
或者说就像一个小孩子撒娇一样故作虚弱。
真该死啊……
这份不受控制感让对一切都努力掌控在长相的六道骸感觉到了失控的慌乱，他几乎都要抑制不住这份负面的情绪……不对，正是因为这该死的影响才导致了他的负面情绪……
忽然凑近的玖月面孔让他停住了这份自我内耗，对对方靠近丝毫没察觉的六道骸理智告诉他现在情况真的很糟糕。
但胸腔的心脏依旧在无关理智的阵阵失控。
“你该不会也看到…一些奇怪的记忆了吧？”完全想起来自己梦里做过什么丢人事迹的玖月盯着对方的神色惊疑不定道。
六道骸保持着笑容，“你的记忆吗？我只是解开了你的催眠，可没有兴趣去偷窥他人的**…只是刚刚打赢了一场战斗有些累而已。”
玖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要偷看……”
她捏了捏拳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威胁的话，最后憋出一句，“我就告诉库洛姆她最崇拜的兄长是个变态。”
“你跟她关系很好？”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位朋友身份不太正常的玖月站起身来，低声道，“……算了，当我没说。”
过载的信息让她反应不过来，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她站起身来，左右寻找了一下其他人。
“我要回去了，该怎么走？”
回去之后你要怎么做呢？
六道骸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不想再与这段意外出现的感情纠缠下去。
本意就留在这里就是等玖月准备好的六道骸抬起手来，“我可以开启通道。”
玖月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走向六道骸开启的门的最后，她扭头说了一句。
“再见了，安德森。”
六道骸沉默在原地，直到玖月走出了镜中世界才吐出了那句几乎是低喃的再见。
他不会允许自己输给这份软弱的情感。
也就是安德森留在世界的唯一的东西也会被他彻底扼杀。
一天不够，那就无数个日月，时间总是会带走一切……
就像他那漫长的记忆里，最终残留下来的只有能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仇恨那样。
所以是真的再见了。
六道骸以最后一丝精神力将这个被自己控制的傀儡丢到了镜子外面之后，他便再也无法维持住自己溃散的精神体，深深陷入了意识昏迷之中。
只是在那黑暗里，曾经一次次撕破黑暗带来阳光与温暖的声音这次再也无法再来唤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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