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新芽初现。
只前些天还暖阳笼身,这两日却是寒风四起。
乍暖还寒,比起冬日里一味的冷更让云染不适应。
随手把怀里已经只剩些温热的手炉递给小桃,她向后倚了倚,不甚在意仪态的伸了个懒腰。
“什么时辰了?”
小桃跟在云染身边八年了,对主子最是忠心耿耿。且云染同其他主子不一样,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独特的人物。
“再一刻钟就到巳时了。”把手炉放在一旁,又递过去一碗牛乳茶,她轻声应道。“郡主要现在过去前院吗?”
再过几日便是当今仁华帝生母德嘉太后的寿诞,因着是知命之年,宫里已经前前后后准备了几月有余,前朝后宫有些脸面的府邸都收到了帖子,侯府自是不例外。
云染抿了一口牛乳茶,随即微微蹙了一下眉心,小桃见状就赶紧接了过去。
“换人了?”
今日里的牛乳茶,显然糖放得多了些。
她不喜欢吃太甜的。
小桃立时垂下了眼,“是奴婢疏忽了。”
郡主不喜甜她是知道的,只不过今日里她忙着去给郡主办事,忘了多交代几句。往常帮她跑厨房的小橘昨日染了风寒,今日里她支使小柚去,却少说了一声。
“奴婢这就再去一趟厨房。”
牛乳茶原本是小厨房自己做的,但因着去年郡主吃坏了肚子,夫人便趁机去了郡主院子里的小厨房,导致现在院子里的正食点心都要出去拿。
云染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不用了。”她也并不是很想喝,只觉得天凉暖暖胃罢了。
鑫竹苑那位一直防着自己,她是心知肚明的。且那位最在意旁人的闲话,所以即便她心里再是不愿,凡事面上也是滴水不漏的。左右不触及她的利益和底线,她只想舒舒服服的躺着。
何况,她不喜甜又不是一天两天,自己院子里的人怎么会不清楚?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靠山”不往心里去罢了。
这样的人,她若是还留在跟前,就有些碍眼了。
因着德嘉太后的寿诞,侯府一早便在上京城里天翼轩选好了料子和样式,今日便是天翼轩过来送新衣的日子。
一早,鑫竹苑那位便差了丫鬟过来,要她巳时去前厅。
原本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养着几个裁缝,可前年开始,天翼轩突然就在上京城火了起来。这家掌柜的在西域生活过几年,设计上比起上京城里的老裁缝,很是别出心裁。
云染去过几次,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起了身,她紧了紧小桃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走吧,去前院。”
她莫名其妙的来这儿十年,最擅长的就是“表里不一”。
*
小桃跟在云染的身后,时不时的提醒云染注意脚下。
“郡主慢些。”
这几日连接前后院的花园正在修整,纵使粗使杂役被一再嘱咐小心仔细,可还是会有那个不长眼的把泥土落在青石路面上。
云染却只是不大在意的嗯了一声。
鞋子嘛,穿在脚上就是会脏的。
小桃看着眼前婀娜窈窕的倩影,轻轻抿了抿嘴唇。
她当初被分到郡主身边的时候,郡主还不是郡主。那时的侯府主母也不是现在的这一位。
郡主的生母于氏是德嘉太后的远房外甥女,只可惜,红颜薄命。
郡主垂髫之年,于氏随着云侯一起陪着皇家狩猎,偏生不巧,当年遇到贼人生乱。纷乱中,于氏替当时还是皇后的德嘉太后挡了一箭,不幸殒了命。
也因着如此,先皇下令封了于氏的独女云染为韶和郡主。这在大君朝,也是头一个不是皇家出来的郡主。
只可惜,侯爷是个胸无点墨的,爵位靠继承,平日里的打点也多靠于氏。于氏才走的时候,侯爷还动不动抱着郡主哭天抹泪的。可不出一年,便“被迫”迎了一位新夫人入府。
新夫人秦氏是英国公家的嫡出,碍着名声与郡主的身份对云染面上并无错处,可毕竟不是血亲,自从她又给侯府添了丁,小桃是愈发替郡主觉得委屈。
幸好,郡主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只让她最气的是,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自从侯夫人有了世子,这侯爷的心可偏到了西域去。
春寒料峭,阵风拂过,吹起了云染的发丝。
“小桃。”
小桃赶紧凑上前去。
“郡主。”
“世子的生辰也快到了吧?”
云染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可小桃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最是了解她的心境。
微一点头,她应了一声。
“这月二十二,还有十余日。”
云染嗯了一声。
“待太后的寿辰过了,你陪我去街上转转吧。”
论起面上的功夫,在她面前,鑫竹苑那位还真不够看的。
带着小桃到前厅里的时候,天翼轩的小厮已经到了。
一抬脸,云染就见到了秦氏和自己那位年纪不大却被养得十分骄纵的妹妹云溪。
朝云溪莞尔一笑,云染转头对着秦氏微一屈膝。
“母亲到得早,是韶和迟了些。”
和秦氏说话,云染一向是自称封号的。
秦氏的眼晃了一瞬。
她当初第一眼见云染的时候,就看出她随了于氏和侯爷,是个美人坯子。只这些年看下来,倒是比起自己当初想象的,愈发出彩。
柳眉星眼,朱唇粉面。
从门外走过来的时候便是步步生莲花,当真是掩不住的夺目。
再看一眼身侧半点没有遗传到侯爷相貌的小女儿,秦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当初她就是瞧上了侯爷的好皮相,偏偏两个孩子都随了自己多些。
“自家人,说的什么话。” 又往前迎了几步,她拉住云染,“小厮也才来,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喜欢的样式。”
云染随着她,指尖拂过天翼轩送过来的衣裳。
料子都是顶好的料子,样式也是她自己之前选的,并无差错。
在这种事情上,秦氏从来不会明目张胆的敷衍她。
嫣然一笑,她柔声开口,“母亲给韶和安排的,向来是不会错的。”
秦氏也跟着笑出了声。
“你欢喜才是好的。”
自己这位郡主继女就这一点最好,心思单纯,性格柔顺。对她来说,很是好拿捏。
余光瞥了一眼秦氏的表情,云染心下冷哼一声。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整个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温婉,这便够了。
*
云染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她初来这里的时候,睁眼还没摸清楚来龙去脉,便受封了韶和郡主。
自那时性格有些许变化,旁人也都道是因着她自幼失了生母,并没有人觉得有何怪异。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如鱼得水。
马车在吉福门外停下,云染搭着小桃的手走下来。
今日里一袭鹅黄色,映得她愈发娇俏可人。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她偏头看过去,随即浅浅笑开来。
“怀艺。”
怀国公是国丈,但怀家为人低调,倒是不见有因为这层身份便胡作非为的。怀艺是怀国公最小的孙女,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
只不过,上京城一众的女眷里,怀艺最喜欢云染。无论是诗词会还是赏花宴,但凡能见着云染,总要跟着她一起。
这会儿在吉福门遇到,两家便相携着一起往里走。
今日里能来寿宴的,大多都是贵客。
虽然贵不过宫里那几位,可丫鬟和内侍也都不敢大意了。
尤其是眼前这位妙龄少女。
“韶和郡主,太后娘娘一早便差奴婢在这儿等您了,请先随奴婢移步康寿宫。”
大君朝宫里设宴,一向是直接引了宾客往钦和殿去,只有与皇家关系极近的才会被单独召见。
云染有这待遇,一点都不意外。
人人都知道,韶和郡主这封号和待遇,是于氏拿命换来的。
怀艺依依不舍的松了云染的手,跟着家里人朝钦和殿的方向走。云染只朝秦氏点了一下头,“母亲,那韶和便先离开一会儿。”
秦氏心里其实别扭着,可脸上却不得半分显露。
嘴角一咧,瞧着是真心的欢喜。“快去吧,万不可叫太后娘娘久等了。”
看了一眼站在秦氏身旁,妒忌得嘴已经瘪了起来的云溪,云染只勾了勾唇角。
到底是年纪小,又没什么脑子。比起她娘来,还差得远。
丫鬟是跟在太后身边许多年的老人儿了,云染其实已经见过了许多次。
“卉香姐姐,太后娘娘的头疾可好些了?”
卉香虽不是康寿宫的大宫女,可在太后面前也是有些脸面的。
但纵是这样,她也禁不起云染这么一句。
“郡主折煞奴婢了。”
“郡主心善,唤奴婢一声卉香便可。”
“劳郡主挂念,太后娘娘的头疾已经无碍了。”
世人都说德嘉太后对待韶和郡主都是因为于氏当初替自己挡了一箭,可依着她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来看,却是不见得。
瞧郡主这一句还惦记着太后的头疾,那可是拜新年时候的事了。太后因为夜里没睡好,随口念了一句,郡主便记了这么久的日子。
纵是一开始德嘉太后是因为于氏这个原因对韶和郡主区别相待,可这十年下来,完全是因着韶和郡主的品性。
韶和郡主当真是上京城贵女中的翘楚,无论是才情还是样貌,没有半点瑕疵。
步行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云染终于看到了康寿宫的牌匾。
不过,一只脚还没踏进殿里,迎头出来的人,就差点撞到了她。
幸亏,小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稍一深吸了口气,再抬眼,云染便是满眼柔弱。
只对上那人的看过来的视线,她还是忍不住惊了一瞬。
竟然是睿王。
身边的丫鬟内侍已经齐刷刷的跪了下去,一个个不敢抬眼,仿佛见到的不是王爷,而是阎王爷。
也就是一瞬,云染便回过神来,福了福身子,她音色轻柔。
“韶和见过睿王。”
这厮是先帝爷最小的儿子,也是德嘉太后的心肝宝贝。
上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人物。
不为别的,就因为生性淡薄,睚眦必报。
满朝大臣,无一不在背地里指指点点。就连街头巷尾,隔三差五都能传出几句关于睿王爷的小话来。
傅泽垂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眼前人他认识,这么多年,就在康寿宫他也见过几次了。
只不过,没什么交集。
对于于氏曾经救了母后一命这件事,他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比起报恩,他更善于报仇。
当初那些贼人,万想不到,不过总角之年的少年,竟会那般心狠手辣。
晃眼的刀子划下去,一下一下。血染红了少年的衣角,他眼都不带眨的。
比起云染内心的淡定,跪在地上的小桃心下却是紧张得要命。
这可不是什么睿王爷,这就是活阎王。
所幸,傅泽适时出了声。
“免礼。”
云染没回身去看男人离开的身影,对她来说,眼下康寿宫里那位才是最紧要的。
很突然的开一篇古言啦~~
老规矩,开文前三天留评发红包~~
给各位领导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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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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