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傅泽一直没松开拉着云染的手。
他把她圈在怀里，倚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云染也有些累了。
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整个人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就那么不声不响的窝在傅泽的身边。
马车里的人静悄悄的，倒是马车外的人交头接耳。
墨影和风影不一样，他接触云染的时间更多些，且他在上京城的时间更多，对云染相对也知道的比风影多些。
云染不像是能说出那句话来的。虽然她后面又说了一句不是那个意思，可他理解来，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关键是，王爷也是按照那个意思去吩咐的。
齐民的一双手没了，确实也没影响后面的什么安排。
两匹马在前面齐头并进，风影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又扭头对着墨影巴巴的开口，“咱府里这位娘娘是不是吓着了？”
他以前听人说过，人若是被吓着了，很可能出现与平日里不相符的言行。
他瞧着，云染便像。
用不用找个大师给叫叫魂儿啊？
墨影没说话。
其实除了这一点，他更关注当时站在齐民那一边给自己打手势的那个人。
方才场面慌乱，他没顾得上去拉住那个人一探究竟，只等确认了王爷和娘娘都没有危险之后，他再想寻那三个人，早就消失了踪影。
“你刚从后面围过去的时候，有没有见着三个齐民的人跑走？”
风影一撇嘴，“不可能。”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走，不是打他的脸吗？
别说三个人，就是三只虫子都没有。
墨影只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分明在刚刚动手的时候好像看到那人推了云染一把。
太蹊跷了，他得好好查查。
马车内，傅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云染的头，似是在安抚她，可却一言未发。好一会儿，他听到云染软声开了口。
“殿下。”
“嗯。”傅泽低低的应声。“怎么了？”
云染只仰着头看他，“妾想回家。”
她的声音不大，可每个字都格外坚定。
回家？
傅泽才要放在云染头上的手一顿，片刻之后，他才又慢慢抚上去。
“我们现在就回家，快到了。”
云染摇头，坐正了身子。
“妾想回上京城。”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颤抖。
她就这么看着他，眼底如一汪泉水，瞧着平静，却也深不可测。
傅泽其实刚刚就听懂了。
可他不愿意应声。
捏着她的手，他别开视线，不再与她对视。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以后，我就陪在你身边。”
云染紧紧抿着嘴唇。
她确实是想回上京城的。
刚好，借着这次的事情，寻了一个最合适的理由。
她不想在这儿被当成靶子，也不想……成为他的顾虑。
傅泽又将她按回自己的怀里，“待再过几日，最多十日，我们就回上京城。”
路上不耽误工夫，脚程快些或许还能赶上除夕。
回到那个熟悉的三进院，云染才下了马车，就见着小桃朝自己奔过来。
“娘娘！”
她眼里只有云染，甚至第一次忽视了自己最害怕的活阎王。
看她眼眶通红，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云染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哭什么，我没事。”
小桃抽抽涕涕的。
她知道自己就算是鼓起勇气跟墨影他们说想要一起跟着去找云染，也只会拖后腿。所以，她一直焦心的在院子里踱步，来来回回，几乎是每隔一刻钟就要把能念上名字来的佛祖神仙都拜一遍。
“求求一定要保佑娘娘平安归来。”
这会儿见云染发髻有些凌乱，衣衫上也沾染了不少泥渍，她又红了眼眶。
“奴婢……奴婢给娘娘备水，叫，叫厨房给娘娘传膳。”
云染轻轻点头。
“好。”
她总得给小桃安排点事做。
傅泽就站在她的身后，等这主仆俩说完话，他才走上前。
“你先休息，我处理些事就去陪你用膳。”
云染看着他墨黑的眸子，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什么也没有。
看着云染进到内院之后，傅泽瞬间沉下脸，步子一抬，大步走进前厅。
“准备一下，明早启程去雁南城。”
听到傅泽的话，墨影和风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殿下，夏子镇这边……”
因为云染出意外的缘故，他们在夏子镇这边的事情已经延误了些，这边还没都安排好，便要提前去雁南城吗？
眼皮一抬，傅泽无声的堵住了风影的嘴。
只瞧着他那眼神，仿佛藏着一头就要破笼而出的野兽。
几乎是同一时间，墨影掐了一把风影，“闭嘴。”
抬手抱拳，他点头应声。
“是，属下这便和风影去安排。”
拉着风影出了前厅，墨影毫不收力的拍了一巴掌他的后背。
“你胆儿肥了还是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少了？”
风影挠了挠头，一脸无辜。
不是，他也不敢反驳主子啊……“咱不是还没弄完么，这时候过去雁南城，那边也……”
那边也没准备好啊……
墨影只摸了摸腰间的长剑，瞟了一眼风影之后，不再应声，径自往外走。
王爷肯定是因为娘娘的事被惹急了，一天都等不了了。
估计，若不是因为娘娘今儿才从齐民手里被救回来要休息安稳，他们王爷恨不得得连夜启程。
又想起云染今儿那一身沾了草皮泥土的衣衫，墨影只默默摇了摇头，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王爷别说有洁癖了，估计如今就是娘娘在泥潭子里打了个滚儿，他们王爷也能毫不顾虑的抱起来。
就这，风影还敢“质疑”……
*
入了夜，云染早早躺在了床上。
傅泽就躺在她的身边，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
他的下巴贴着她的眉心，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在她的背后抚摸。
“害怕吗？”
害怕吗？
说实话，云染不算害怕。
她只是某个时间点，有那么一瞬的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命丧于此。可若说有多么害怕，也没有。
更多的时候，她都在琢磨怎么逃脱。
她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有些耳熟，好像许久之前他也问过自己。
那时候，在西苑，仰天长嚎的狼群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成为他的侧妃。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来着，她说不怕。
那时也是真的不怕，可她演的怕。
轻轻摇头，她蹭了蹭他的下巴。
“不怕。”
傅泽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凭着她的声音，他低笑了一声。
“不怕就好。”
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忽然有了些别的乐子。
过去，先帝还在时，他一直是一个纨绔皇子，一直在明里暗里打击与德嘉太后作对的嫔妃。后来，皇兄登基，他又变成了一个活阎王，时时奔波于为仁华帝处理那些不想被旁人知道的事宜。
他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仿佛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致。
现在，他觉得，待回了上京城之后，他该好好去了解了解自己这位侧妃。
母后说她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温婉贵女，可她会撒娇邀宠。外人都道她是知书达理温良恭谦，可她会记仇。
她藏得极好，他差点看不出来。
耳边传来均匀细小的呼吸声，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恬静。
稍稍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傅泽也跟着缓缓合上双眸。
她在身边，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月至中天，云染忽然从梦中醒来。
不算是噩梦，却也叫她有些不舒服。
动弹不得，她发现自己还被“禁锢”着……
偏头看着身侧的男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不是睿王就好了。
*
前一晚用膳的时候，傅泽是和云染提起了今早要出发去雁南城的。
她知道是因为他前一日在马车里答应了自己最多十日便回上京城。
东西都是昨日小桃带着几个丫鬟收拾好了的，只是路过住几日，倒是也没有费太多工夫。
今日傅泽没有与云染一起坐在马车里，倒是安排了小桃进去陪她。
他和墨影风影一样，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夏子镇离雁南城二百多里地，若是依着往常的速度，要走上差不多一天一夜。
可这次赶时间，连马车前面的马匹都从两匹变成了四匹。
天一亮，他们从夏子镇出发，一路没怎么停歇，到雁南城的时候，还未到宵禁时间。
云染是诧异的，雁南城竟然有宵禁。
连上京城都没有。
一行人进了城，直奔着风影之前安排好的驿站。
马车停稳，云染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这一程路况时好时坏，颠簸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比上辈子闻汽油味儿的尾气还要犯恶心。
才想掀开帘子下去，她忽然听到了马车外的对话声。
听着像是风影在和驿站的老板确认客房与餐食。
只中间还穿插着别的声音，有点远，她听不清。
但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不是说风影的声音耳熟，是另一个声音。
“娘娘，到了。”墨影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小桃起身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要扶云染下来， “娘娘，您仔细脚下。”
云染从马车中下来，抬眼，与驿站门口的人四目相对，当即愣了一瞬。
路遥？
他虽然变装了，可旁人认不出来，她不会认不出。
怪不得方才觉得声音耳熟。
他怎么会在这儿？
傅泽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了？”
慌忙收回视线，云染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另一只手扶了一下额头，她轻声应，“没什么，只赶了一天路，有些头晕。”
傅泽知道今日马车跑得快了些，听到云染的话，他偏头叫来一路跟着的府医。
“随娘娘一起进去瞧瞧。”
几个人说着话，云染跟着往驿站里走。
拐过廊弯的时候，她偏头，正见路遥给自己打了个手势。
傅泽：夫人有秘密
云染：我没有
傅泽：没事，我可以自己研究
云染：你那么闲不如去给我盖房子
傅泽：盖房子？什么房子？
云染：……我随便说的……
傅泽：我当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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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伍拾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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