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一暗下来，路远就已经等不及，摸着睿王府西侧院的门就过来等着了。
只不过，他蹲了快一个时辰，姿势换了好几个，脚都快要麻了才听到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竖起耳朵，他屏住呼吸贴着墙边。
“咳咳。”
小桃也是一路避人耳目过来的，生怕被人看到。
月光下，还能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
“咳。”
一墙之隔，依次响起的两声咳嗽让墙内外的两个人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是熟悉的声音。
蹑手蹑脚的从里面打开门，小桃抵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快进来。”
“换上。”
路远一只脚才踏进西侧院，就被小桃丢过来的包袱塞了个满怀。
换上？
低头看了一眼，路远只舔了一下嘴唇，二话不说就闪到了一旁的一块山石后面。
小桃给他的是一身王府下人的衣裳，他也一点不敢耽误时间，手脚利落的往身上套。
两个人的脚程很快，说话的时候，小桃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我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他若是回府，一定会来听雪居，所以，咱们得快点。”
因着白日里太医建议云染静养，所以听雪居今日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少了不少。这倒是正合了云染的意，不用她再想办法往外差人了。
路遥一路低着头进了听雪居的院门，他才以为就这么顺利的见着主子，就见前面小桃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不敢出声，也只管跟着停下来。
“小桃姐姐。”
是杏子。
说话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看向路远。
小桃侧了侧身子，正好挡住路远大半的身子，“娘娘又睡下了吗？”
听到小桃的话，杏子收回放在路远身上的视线。
“还未曾，只娘娘方才说想用些杏仁甜汤，叫奴婢去厨房嘱咐一声。”
杏仁甜汤？
这四个字从杏子嘴里说出来，小桃和路远心里就明镜似的。这是云染知道路远要过来，支开了身边还为数不多的丫鬟。
她最不喜甜，也不喜欢吃杏仁，怎么可能会主动要吃杏仁甜汤？
抿了一下嘴唇，小桃应了一声。
“那你快去吧，记得嘱咐厨房手脚麻利些，你就在那儿等等吧，待厨房做好了，亲自送回来。娘娘这会儿不喜见旁人，就不要让厨房过来送了。”顿了一下，她又瞥了一眼身后的路远，“我赶紧带人去把娘娘方才提到的不喜欢的屏风搬走。”
杏子连连应声，只一边往厨房走还在一边回忆，娘娘不喜欢的屏风是哪个？
时间紧迫，和杏子擦肩而过之后，明显小桃的脚步倒腾的更快了。
屋内，听到熟悉的低咳声，云染打起精神开了口，“进来就是。”
倒是路远，还未见到云染，才一听到她的声音，面色就难看了不少。
主子多少年都未曾这般，怎的入了这睿王府才半年多就什么罪都遭了。
等他真的见到了躺在床上的云染，直接就半跪在了床边。
见状，云染有气无力的念了他一声，“我又没死，你是打算哭丧吗？”
即便是句玩笑话，可路远依旧笑不出来。
没时间问东问西，他也没避讳什么，直接抬手搭上了云染的脉。
他学过医术，师承江湖上一个很有名的老神医。只不过，比起什么医者仁心，他显然把路走歪了。旁人是记住了所有的药性和相生相克之后救人，他恰好相反，出师之后做的最多的便是利用这些相生相克制药，只这些药，大多都不是救人的。
但也是因为他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才能在救人与杀人之间无缝切换。
这会儿他仔细辩听着云染的脉象，眉头深锁。
片刻后，他收回手。
“郡主，恐怕不是用药的问题，我得回去让路遥找一下远德大师。”
云染没说话，只点头。
而路远看到，又是一脸疑惑。
主子好像对这个结果早就知道了一般。
“郡主，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未与我说？”
云染只深吸了一口气，“让路遥去找远德大师，我的生辰八字他都有。旁的……旁的事情，待后面我再与你们细说。”她说话的速度不快，每个字仿佛都用了她不少的精力。“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见路远点头，她又轻阖了一下眸子之后再睁开，“还有，让路遥盯住了度假山庄那边，进度要再加快，不要吝啬招工的钱，一定要保证质量。另外，让他最近仔细些，若是有人调查跟踪他，要甩开，尽量不要交手。”
云染断断续续说了一大段话，听得路远一愣一愣的。
主子这是怎么了？
只他来不及多问，就听云染又唤他的名字，“流转阁那边，近来盯着些与福王有关的人。”
路远挑眉。
福王？
主子这次也是和福王有关？
云染没再给他机会多问，给小桃摆了一下手，小桃立即会意。
上前拉住路远，她声音急切，“娘娘交代你的事莫忘了，现在赶紧走。”
再不走，可就不一定能走得了了。
若是倒霉遇到王爷回来，那就真的是完蛋了。
听着小桃拉着路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听不到，云染轻阖双眼。
路远是个急性子，若自己方才将心中猜想与他说了，他定然会不顾三七二十一的要了秦雨霞的命。纵是路遥稳重，恐怕都可能会与路远一起把这事儿处理得人不知鬼不觉。
但她不要这样。
不是她圣母，她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何况，善良也不是以德报怨。上辈子看过的什么要感谢让你痛苦的人，纯纯毒鸡汤。无论别人对她是好还是坏，自己都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秦雨霞的事，她自己有打算。
*
杏子和傅泽几乎是前后脚回到听雪居来的，只不过，他们进来的时候，云染是真的又睡着了。
小桃给傅泽行过礼之后，视线落在杏子端着的那碗杏仁甜汤上。
“娘娘睡了，怕是用不了这甜汤了，先端下去吧。”
杏子只点头应声，离开这屋子之前，还在打量着，娘娘不喜欢的屏风到底是哪一扇啊……
傅泽坐在云染的床边，神色凝重。
今日太医也来过了，说法与自己府里的府医差不多，只这么一碗药一碗药的给她喂下去，却也不见半分起色。
抬手给她掩了掩被角，他眉头紧锁。
他这几日一直忙碌傅垣与段佳音的事，条条框框内里涉及的人许多，便是他能不顾一切的一刀切，可皇兄不能。他是一国之君，总要顾虑的更多一些。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
屋外忽然传来说话声，比起平时要吵嚷不少。
傅泽起身，出门才想开口，正一眼对上桂阳姑姑。
“姑姑怎么来了？”
桂阳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小厮，手里都捧着不少东西。
她见着傅泽，福了福身子。
“殿下。”
“太后娘娘听说娘娘病了，特地差了我来瞧瞧。”
可不就是特地差了她过来，头一次见着谁家府上在大夜里接待宫里来的人。
也是白天德嘉太后不知道，才拖到了这会儿时间。
傅泽抿了一下嘴唇，赶紧扶起桂阳。
“是儿臣扰到母后了。”
若不是他执意要入宫去请太医，也不会惊动到了康寿宫。
可这消息是谁传过去的？
桂阳半侧了侧身子，“娘娘如何，可方便进去瞧瞧？”
若是旁人来，傅泽是肯定不会让人进去的，可桂阳不一样，她代表的就是德嘉太后。
“姑姑里面请。”
桂阳进来的一瞬间，瞧着躺在床上的云染便有些红了眼眶。
她虽然与云染非亲非故，但因着于氏的关系，一直把云染当成最亲近的孩子。且虽然外人都道睿王爷如何如何，但她是从小看着傅泽长起来的，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若不是真的急迫，他不会贸然差人进宫去请太医出来。
低声问了几句太医的说法之后，她才想要离开，就听云染开了口。
“姑姑？”
只这一声姑姑气若游丝，惹得桂阳又心疼不已。
“快好好休息，太后娘娘记挂着你，要赶快好起来。”
云染实在是没力气，她只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待声声好了，再进宫去陪太后娘娘说话。”
她这副表情，任谁瞧了都怜爱不已。
另一边，路遥听了路远带回来的消息之后，连夜就启程。
快马加鞭，直奔上京城西边的伽罗寺。
伽罗寺不比千佛寺有名气，香火也没有千佛寺旺盛，但鲜少有人知道，伽罗寺的远德大师才是一个真正的世外高人。
云染也是偶然之间与他相识，说起来，他还算是救过云染一命。这件事除了路遥路远之外，连侯府的人都不知晓。所以，才怀疑什么邪祟的时候，路远就第一时间想到了远德大师。
路遥这一路跑得极快，到伽罗寺外的时候，他甚至没顾得上好好把马匹拴住。
夜里寺庙是大门紧闭的，他没犹豫，直接翻墙而入。
所幸远德大师也还未休息，听到屋外的动静，他只瞄了一眼，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经书上。
直到窗外响起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大师，路遥求见。”
傅泽：要是再治不好，你们就都下去给她陪葬
太医：……（颤颤巍巍
云染：不是，你也打算给我哭丧吗……我离死还远着呢
傅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表达一下事情的严重性
云染：我谢谢你啊
周末愉快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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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陆拾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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