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云染心底还泛着疑惑。
她与这男人相识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他神神秘秘的模样。
只瞧着马车外的街景愈发熟悉，她更懵了。
安长街？
马车在醉花阁门前停下，云染搭着傅泽的手走了下来。
“殿下带妾来醉花阁做什么？”
她确实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往同类的流转阁跑，但本质还是因为她是去寻人的啊……
傅泽一扬头，“进去看看。”
醉花阁的掌柜的迎上来，满脸恭顺。
云染倒是不觉得奇怪，这上京城里，有几个见着身边这男人不恭恭敬敬的。没哆哆嗦嗦的，已经算是这掌柜沉得住气。
傅泽没理会掌柜的，只牵着云染的手径自往里走。
“随便选。”
随便选？
云染偏头看他，对上那双墨色的眸子。
什么意思？
掌柜的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弯着腰凑了过来，双手呈上了一本图册。
“娘娘只管点喜欢的就是，若是这眼前看到的不中意，您在这图册里选，待工匠做好了，小的给您送到府上去。”
傅泽只往前推了推她，“去吧。”
云染依旧是一脸疑惑，可既然他让她选，她选便是了。
醉花阁虽然样式老旧了些，可毕竟都是真金白银，各式首饰上镶嵌的珍珠宝石也都是价值不菲。视线一扫，她便先点了个发簪。
等小桃替她戴好，她对着铜镜左右晃了晃。
“好看吗？”
她虽然没回头，可眼睛是透过铜镜看着自己身后的男人的。
傅泽嘴角漾着笑，不假思索“好看。”
她戴在头上，自然好看。
云染是个最会看眼色的，直接叫小桃将自己原来戴在头上的簪子收好，头上的这个，就没有拿下来。
只傅泽瞧她转了一大圈也没选几个，眉梢微挑。
“没有喜欢的了？”
“我以为你之前想要来随便选，是有多少喜欢的。”
他这句话落地，一直跟着他们的丫鬟侍卫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掌柜的却是瞧着惊了一下。
他是知道傅泽身份的，就没听他与旁人说话的时候，嘴里吐出来的自称不是本王……
云染也懵了一瞬。
之前？
她何时与他说过想要来随便选了？
莫不是自己说过什么梦话？
傅泽只轻咳了一声，别开眼，并未再多解释什么。
他怎么说？
说他还记着前一年，自己在隔壁的薛记糖果铺子里看到她对秦昌说想要去醉花阁里随便选？
到最后，云染也没有选出来几个。
这还算上她勉强从图册上又点了两个镯子。
不是她不好意思，是样式真一般。
自己的生意兴隆，多亏了对家的“不上进”。
只她没想到，才出了醉花阁，傅泽又轻飘飘的开了口。
“这醉花阁是王府产业，改日你若是想要首饰，只管差人来叫掌柜的拿册子给你选就是。”
云染脚步顿住。
她是很清楚大君朝不许皇家人经商的，不过，也有不少背地里偷偷用旁人名义的，这些倒是不令人意外。
又想到之前他与自己提及的福王傅垣的事情，比起来，好像想在告诉他自己有这么个产业也并不算什么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时候告诉她？
安长街从东到西，傅泽走几步路便会随手一指。
酒楼、茶楼、当铺、钱庄……甚至还有一家戏园子。
“这几处都是王府产业，待回了府，叫林管家把地契交给你，你若是喜欢，连带着把掌柜的都叫过来，给你认认脸。”
傅泽一开始随口介绍的时候，云染还未曾太在意。只等他说到最后，她却是有点慌了。
比起从前只是说一说，他这次好像有点动真格的了。
正纠结着如何开口应声，忽然有一个请安的声音替她“解了围”。
“凌邺见过王爷，娘娘。”
云染抬头，正见凌邺在面前给自己行礼。
只不过，身边还有傅泽，她肯定不会先开口。
凌邺是御前侍卫，时常跟在仁华帝身边，傅泽很是熟悉。
不过平时他在宫里见着他就不大顺眼，这会儿见云染打量他，心中更是不悦。
“凌侍卫今日不用伴驾吗？”
“是，恰逢今日休沐。”
只凌邺说着话，身子却依旧弯着。
傅泽没让他起来。
安长街上人来人往，可这几个人周围，却空出很大一块。
没人敢凑近。
所以，外人瞧着此刻的情景，便有些诡异。
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凌邺做了什么事犯在了睿王的手里。
睿王名声在外，好像便是将军府的公子栽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太惊奇的。
云染瞥了一眼凌邺，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傅泽的袖口。
“殿下，前面是渔庄，妾想吃鱼了，我们过去吧？”
她半个字没与凌邺有关，却是每个字都是在替他解围。
就当她是回报他刚刚的碰巧打断了。
渔庄雅间里，云染夹了一筷子已经剃干净鱼刺的鱼肉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之后，又抿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才看向傅泽。
“殿下，妾有一事想请教。”
傅泽心里其实还惦念着方才云染替凌邺解围的事情，只她许是心善，凌邺可不见得这样想。
他身为凌将军家的次子，竟然能拒绝了章尚书家的千金，逼得凌将军无奈与章尚书结了“怨”。这其中到底所谓何种原因，旁人不清楚，傅泽自己心里可知晓几分。
当初，便是在醉花阁前，秦昌那狗东西拦着云染，就是凌邺帮了她。
他是个男人，即使当初对云染还未曾心动，可还是有介怀的。
何况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云染。
只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他还是立刻应了声，顺便，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何事？”
云染与他凑近了些，“妾就是想问，圣上对怀艺……是什么打算？”
傅泽一顿。
怀艺？
这么长时间了，她还真是替人家惦记着。
不过，林管家前些日子好像与他提起来过，怀家的那个，来过王府。
“什么打算？”
见傅泽不肯正面回答自己，云染抿了抿嘴唇。
“大选在即，圣上是真的要将怀艺收入后宫吗？”
她不再与他绕弯子，他也放下筷子正视她。
“你想她入宫吗？”
云染眨了眨眼。
她一不是怀艺的爹妈，二不是仁华帝后宫里的嫔妃，有什么想不想她入宫的？
她只是有些心疼她，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
见她不说话，傅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长臂一伸，揽入怀中。
“她入不入后宫，全看怀国公的意思。”换言之，怀皇后纵是再想安排什么，也必须得有怀国公在后面帮衬着。“只不过……”
“不过什么？”
云染仰着脸看他，正对上垂下来的视线。
她看着自己在他眸中的倒影越来越近，然后，感觉到了唇边蜻蜓一点。
“不过，你觉得如今上京城都知道她要入宫了，她若是此时没被选上的话，旁人会说她什么？”
他的嘴唇有些微凉，短暂的接触，她回过神来。
旁人会说她什么？
旁人会议论纷纷。
三人成虎，若是谣言四起，在这个时代，对女子没有半分好处。
“你若是不想她入宫，我也可以去与皇兄说。或者，你与母后应一声，大抵，母后也会帮你处理妥当。”
听到男人在耳边的低语，云染赶紧摇头。
只她动作突然，差点还碰到了傅泽。
“不用。”
“人各有命，妾不能插手别人的人生。”
人各有命？
傅泽勾了一下嘴角。
好一个人各有命。
“好，那用膳吧。你不是想吃鱼了么？”
后半程，云染其实没大吃出这一桌佳肴的滋味。
她是想帮怀艺的，可这个时代，她不知道自己的帮助是不是真的帮助。且这个帮助，在许久之后，是否当事人也觉得依旧能被称为帮助。
这边云染和傅泽在渔庄里用膳，另一边墨影已经去处理些其他的事情。
经过流转阁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身影瞧着眼熟，却一时没有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直到他看着对方身手敏捷的闪入了一条小巷中，熟悉的动作让他终于唤起了脑海中的记忆。
是那个在雁南城的男人！
只不过，这会儿时间，等他想起来，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又定定看了看流转阁的牌匾，他眯了眯眼。
*
入夜，墨影又出现在流转阁附近。
流转阁他之前便探过一次，虽然没有什么收获，可却也大概知道了整体的地形。
他记得，那人闪入的小巷，好像是可以通向流转阁后门的。
只可惜，他今天转了几圈，都没见到那人的身影。
路遥的确不在流转阁，他白日里是回来与路远交代些事情。墨影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前去乐青山。
只墨影不死心，蹑手蹑脚的上了流转阁后院的屋顶之后，掀开了一片瓦。
屋内是亮着灯的，但一男一女均是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面孔。
听声音辨别，应当是流转阁的掌柜。
只女子是谁，他一时还未分辨出来。
静香是来找路远的，她近来也得了些关于福王的消息，趁夜深，她过来与路远说清楚，好叫他找机会传递给郡主。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速又快，因着离得远，墨影并不能一一听清楚。
不过，他还是在自己断断续续获取的信息中抓到了重点。
“郡主。”
在他的认知里，上京城里可没几个郡主。
尤其，是经常光顾流转阁的郡主。
林管家：殿下午膳用了什么？
清影：不知道，好像听说是渔庄？
林管家：哦……酸汤鱼？
清影：闻着味儿了？
林管家：嗯
傅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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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陆拾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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