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屋瓦的缝隙处汇集融化的雪水,天光下晶莹剔透,滴滴嗒嗒敲在走廊外沿。
随后,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与水声伴鸣。
一身素白的女子披着不知哪里来的黑袍站在廊下,背后传来声音。
“殿下,兰妃娘娘派人来慰问,娘娘得知此事亦悲痛,道是死者为重。”
兰妃的话让虞芮想起,今日是她十五生辰。
不过眼下生辰不生辰的,对她来说倒是不重要了。
她目送远方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入宫时,会去亲自感谢娘娘。”
“殿下,”玉钏迟疑了瞬,像是下定了决心,“太医在鸳鸯身上,发现了老夫人身上中的毒。”
雪水不绝,墙角的盆栽蜡梅暗香浮动,仿佛有什么在牵动虞芮的心,五味杂陈。
玉钏担心道:“殿下,下毒绝不是鸳鸯所为,那几日我和明珠鸳鸯几乎没有离开过殿下,绝不可能有时机。”
“此事不必再提。”
虞芮的口吻看不出喜怒,玉钏却知道,虞芮是真的生气。
玉钏当然相信鸳鸯,可是她也无法解释那毒帕子为何在鸳鸯身上。
既然虞芮说此事不提,她更没有办法替鸳鸯辩白。
虞芮的目光落在正堂上,那里曾是祖母的灵堂,“祖母走了吗?”
玉钏答话:“虞府那边已经接走了。”
虞芮又点点头,“入宫去罢。”
祖母过世,她的及笄礼一切从简,只有她的挚友长辈在场。
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娘娘为她簪上玉笄。
论才德,应是兰妃娘娘,只不过在众人眼里兰妃算是害过她一次的人。
虞芮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兰妃娘娘的身影,视线最后停留在挚友那一列人上。
谢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宁雪琼的脸色温和悲伤,强撑出来一点点笑容。
她参加过宁雪琼的及笄礼,彼时她们约定过,在对方的及笄礼上衷心祝愿对方。
无论及笄后被许配了哪家,她们永不翻脸、永结金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
在正宾高声吟诵祝词下,她的及笄礼也渐渐落下帷幕。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念檀甫!”
从今至后,与她平辈之人便可唤她,虞念檀。
及笄礼结束之后,虞芮没在皇宫久留。顾忌大夫人的视线,她也并未当面去看兰妃娘娘。
回郡主府脱下宫装,换上丧服,又去了虞府。
虞府同样设了灵堂,虞氏子孙皆在堂前守孝,虞芮眼熟的那么几个也都在场。
虞侯并未给她好脸色,也不去理她。好在虞芮自带了蒲团,自顾自在灵堂前跪着,也没有意愿搭理虞侯。
她的位置靠近虞蓉和虞芷,她来时,虞蓉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虞芷却没有什么反应。
她俩都是岁了大夫人跋扈性格,虞芷的反应出乎虞芮的意料。
听说是,虞芷因病回老家一趟,被那儿住的虞家老姨娘们教养了一阵,性子大变了许多。
嗡嗡的吟诵声渐成一势,虞芮没有再多想,莫名地胸口一阵悸动,悲字涌上心头。
虞芮身体有些不适,她一只手撑在地上来维持平衡感,头部晕厥的感觉让她难以喘息。
“...玉钏,扶我...回去歇息。”
虞芮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一定会当场晕过去。
在厢房歇了歇,虞芮明显好多了。
灵堂那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让她特别难受。
缓了一会儿,虞芮脑子清醒后,她拧眉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大夫人不在灵堂。
虞蓉虞芷都在,大夫人算是祖母的长媳,这种时候不在场极其不规矩。
为什么大夫人不在,大家都没有反应?
虞芮的厢房外总有侍女走动,她敞着门散风,眼尖地瞧见了熟悉的小侍女。“素薐?”
那侍女的身影登时微微抖了三抖,左转转,右看看,硬是不知道往后看看。
只见她如同见鬼了般,跪着嘴里念念叨叨什么“...都是大夫人让她做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非常地不经吓。
虞芮记得有人和她说过,素薐是大夫人身边的侍女,原本是想问问素薐大夫人在何处。
虞芮让玉钏将素薐带进来,没成想,素薐一见到玉钏,便吓得撒腿跑了。
虞芮看向玉钏,玉钏一脸无奈。
其实仔细看看,玉钏和鸳鸯的模样是有几分肖似。
虞芮觉得真相并不简单。
‘素薐’这个名字,她第一次是从府中侍卫那里听到的。
那个侍卫巧言多辩,名字叫齐升,此刻,虞芮觉得有必要查查自家的内鬼。
郡主府,侍卫住所。
齐升听了越忠的话,面色越来越凝重。
他恨不得跳起来骂越忠一顿,“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你要害死咱俩!”
越忠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时我也没多想,她来找我让我帮她,我不同意她便自己溜进去了,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齐升没忍住火气给了越忠一拳,“你怎么拦不住她?好端端的越忠你去喜欢虞府的一个侍女!这下还让她混进来又出去,我们是干什么吃的!”
“你知不知道,府里的老夫人是因为中毒昨日才走的,怎么偏偏这么巧,她不是来投毒的还能是来干什么的?”
齐升自暴自弃道:“越忠,我们俩算是完了。”
“我看郡主还没有追究这事儿,郡主追究的话,那么责任都在我,与你齐升无关。”
越忠被数落得有些恼,但还是克制住情绪。
齐升苦笑了一下,“前天守夜的是我们俩,如果不是我不舒服去了茅厕,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再说,我也算帮过那个虞府侍女…上次你用推车推她回去,我跟郡主禀报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我没想到,你为了她如此大胆。”
“那咱俩只能听天由命。”
虞芮回到郡主府的第一件事,便叫齐升出来,问清楚缘由听到他前夜擅离职守,打了二十大板。
除齐升之外,还有个叫越忠的,一听他做的更过分。
“这个打四十大板!也是不许吭声,吭一声多打十板。”
虞芮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是她过于和善,让这群人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越忠…越忠,这名字还真是讽刺,虞芮恨不得将他直接打死。
“我尚且留着你们二人性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们直接自裁好了,省的麻烦我。”虞芮留下话,正在怒气头上,脚边被热气环住。
她低下头,发现是鸳鸯。她面上的疤痕还是很重,又哑又傻的,不知为何格外亲近她。
素薐的背后,当然是虞夫人宣音婉。虞芮现在再去信素薐的说辞便是傻子中的傻子,她早就应该怀疑素薐。
至于鸳鸯脸上的伤,多像虞蓉的手笔……她怎么才想到。
虞芮怒极反笑,大夫人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一击必中太便宜她了。
她要陪大夫人慢慢玩。
虞芮想起了虞蓉脸上的伤,那是她最在乎的东西了罢?她要让虞蓉知道,她的伤究竟是谁害的!
……
“郡主殿下…二姐姐,你唤我来是要做什么?”
虞芷感觉眼前的虞芮像是疯魔了一般,她刚一出门,找人将她架来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虞芷进去之后,才发现她那个毁了容的四妹妹也在。
周身光线并不明朗,不过她并不是被歹人抓来的,还是能稳定住心神,镇定自若。
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男子,她认出是世子。
听说已经无权无势,最好不要牵扯,虞芷不自觉往外面移了移。
中间有一面帘子,她们三个人在帘子的一侧,另一侧是什么她看不清楚。
虞芮没进来之前,虞蓉一直大喊大叫,虞芷劝了好久,没什么效用,便算了。
“虞芮你想干什么?你要毁尸灭迹?”
“鸳鸯不是我害的…我只是划了她的脸!这和她身上其他伤已经是最轻了…”
实在聒噪,世子在旁边堵住了耳朵。虞芷不太好意思,也堵上了耳朵。
怎么她的四妹妹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她不这样的…
“闭嘴,吵死了。”
虞芮进来,“喊什么?这里离侯府很远,喊再大声都没用。”
虞芷却知道,她们在侯府附近。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虞芮盯着虞蓉,“关于你的脸,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问了又问,总算让她安静下来。虞蓉毁容之后,精神状态一直处在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虞芮继续道:“我、虞芷、世子,我们都是那次宴会的亲历者,如果你不相信我们,还有一个人,进来吧——”
方管事青衣布衫,外面套着群褐色短袄,朝着她们一一拱手作揖。
虞蓉楞楞地瞧着方管事,似乎是冷静下来,愿意去听虞芮接下来的话。
她太想知道真相了。
虞芮让方管事也坐下,他是范姑姑替她搞定的,费了范姑姑不少心思。
方管事肯来,足以见证范姑姑在方管事心中的份量。
众人安静下来。
先由虞芮开头,“太后寿宴那天,我先是被人陷害,后来姜大人救下我,我才及时赶到,我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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