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引嘴唇微张，眼睛亮晶晶的。
“没事，”杨烨行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看向黑板，“上课了。”
杨烨行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懒散劲儿，江引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内心惊呼，好险，气儿都喷我脸上了。
放学的时候，王远找江引说了自主招生的事情。
王远虽然总是看起来很严肃，但确实很温柔和细心的人。他从来都是单独找江引，也会询问江引的各种意愿，江引在他这里得到了尊重。
“最近有去医院看看吗？病什么程度了？”
江引眯着笑眼，手撑在胯部中间的凳子上，倾身靠着桌沿，“看了。”
“什么时候可以康复？”
江引视线停顿在戴着眼镜的王远脸上，王远是真的很温柔，和他转学之前的女班主任不一样，做什么事情我行我素。他说话也毫不遮掩，尽管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总是让江引觉得很安心。
什么时候康复？江引好像没想过，这个病对于他来说是无止境的。
“我不知道，”江引诚实地摇头。
王远抬了一下银框眼镜，退却了往日的严肃眼神愈发温柔，“那老师换个方式问一下，这次自主招生，你想参加吗？”
“嗯？”
“我问过你的妈妈了，你妈妈说她拿不定注意，我打你爸爸的电话他说随便。”
“嗯。”
这个答案江引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有一个人问过他。
王远显然猜中了他的心思，“我觉得吧，这也是个好事，你也不是没有主见的人，至少在这方面父母给了你选择的权利。”
也是件不好的事情，但这个事情，让江引不舒服。
他自认为自己应该到了不矫情的时候，但应该矫情的日子里父母从来没有给过他回应，所以到了现在不该矫情的时候他反倒想矫情了。
他看着王远递过来的名单。这次招生考试其实一开始选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的生物是年级第一，也曾经获得过竞赛第一。
王远现在找到他谈他也不例外。
只是，他没有想过他要做什么，“我不是很想去。”
王远罕见地皱了一下眉，“是没有心仪的学校吗？参加了自主招生也还是可以高考的。”
江引坚定地摇了摇头，“老师，我不想去。”
王远看了他接近一分钟，又反复问了几次，见江引连填表的意愿都没有，“那我给你大人打个电话吧，给他们说一下。”
“嗯。”
给家长汇报情况是班主任的义务，但江引觉得，王远在家长那里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嗯”、“哦”，“我知道了”。
江引起身准备离开，王远突然叫住了他，在江引觉得王远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他听到王远带着吐槽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和杨烨行啊，都是倔强的主，但也都是大人都做不了的主的主，做什么事情自己考虑好就行吧，看看报名日期，正式交资料之前都可以反悔哦。”
.
王远说的话就是叫江引好好考虑，随时有反悔的机会。但走的时候他又吐槽了一句，“犟种”。
江引笑着摇摇头，其实他本来就犟，在他妈还没有和爸离婚的时候，他依旧没人管，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别人都动摇不了。
只是到后来，爸爸再婚，他也失去了任性的资格。经过爷爷的三番两次警告之后，他学会了和那样的自己和解，得了这个病，大概也是因为装不下去了吧。
但江引就是那样，做了决定就没有反悔过。
但王远说这些话还是让他很舒服，让他没有压抑感也没有压迫感。
.
今天一整天，江引都日常没有精神。
他甚至觉得高三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身体不好的他就是靠一口气吊着。
三二一！
呀！
音乐响起，晚自习下课铃打响，他可以回家了。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住校？”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听到杨烨行问，有些意外。
“嗯……”他认真思考，“我不太能和人相处。”
“我不是人啊！？”
“知道我说的什么你还问。”江引收拾好书包没有立马站起来，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问？”
杨烨行东西就这么放着，他一直都是空手回寝室，反正就几个小时，第二天来直接用。
“我就是看你一天到晚七点钟就到学校，你家虽然不远但也没有说特别近，白天又那么困，如果是住校的话，至少休息会好一点。”
江引没有告诉他，其实他没有精神是睡眠不好，也是吃了药的后遗症。
“谢谢关心啦！”他起身，把板凳挪回原点，“我考虑考虑。”
“嗯，路上注意安全。”
江引笑着点头，“嗯。”
这栋楼是高三的教学楼，无论怎么，大家都是用跑的。
一出教室他就碰到了陈课，经过杨烨行的预告之后，江引还是有一些惊讶。
因为他倔，陈课也倔，主动认输好像都不是那么直接。
“你等我吗？”
陈课看着满面笑容的江引，本来想凹一下造型，表情一收，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嗯。”
江引其实挺高兴的，从开始闹矛盾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和陈课真正的绝交。
但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还是没有说话。
虽然并排走着，但是两个人都看着前方。
江引是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最开始得罪人的是他。
终于，两个人要走到小区了，江引先停下了脚步。
像是鼓足了勇气，等陈课也停下来他才说：“对不起，之前说的那话是我草率了，你不要过心。”
“……”
说完之后，两个人又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然后对方微微歪头看他，双手交叉在胸前，“你真的变了不少江引。”
这样的语气让江引觉得放松，江引仰头看他，门口的灯光不是很明亮，两个人站在大门的角落。
“你还记得我们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吗？”陈课问。
江引点头，表情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我记得。”
“那时候我们两家虽然认识，但是我一直跟着爷爷住在国外，回来的第一天我们就在这里碰到了，”陈课指了一下他们站的地方，然后比了个手势，“那时候你那么小点儿。”
“哈哈，也没那么矮吧，”江引笑着看他，“就比你矮一点。”
陈课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江引知道他心软了。
陈课说：“爹不疼妈不爱的，就知道哭鼻子。但那时候至少知道哭鼻子。”
“……”
江引没有说话，他看着陈课的表情，心里莫名地酸楚。
陈课突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说我不了解你，你说我把你分为另外一种人，可是江引，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断断续续，你不说，我又要怎么知道呢？”
初中分开读书的那几年，还有陈课被爸爸妈妈带出国。
回来的时候江引就不爱说话了。
尽管陈课千方百计地帮江引防备着，但江引的心很难被打开。
“对不起……”江引小声地说。
“别哭了，”陈课苦笑，江引已经带了哭腔。
他捏了一下江引的脸颊，替他擦去泪水，“不过想哭就哭吧。”
“嗯，呜呜哇哇哇……”
“……”
江引一下子哭了出来，陈课把他揽到怀里，两个人的友谊很结实。
他解释，“我从来没有可以去划分你和别人，包括我们，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一直都是，知道你得抑郁症那天，我找叔叔大吵了一架，他把我揍得屁股尿流，你知道吗？”
江引知道，他擤了擤鼻子，哭完还有些抽抽，“我爸回来把我也揍了一顿。”
“什么！”陈课松开他，“他揍了你了？”他略带怨气地吐槽，“他凭什么打你。”
江引边哭变笑，“他说你揍不过他。”
……
两个人哭完之后又热络了起来，陈课回了一趟家，然后跟着江引一起到了他家。
“好久没有一起睡了，窗户开开，闷得慌。”
江引不太乐意，“我不想开，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看来今天的谈话很有效果，陈课把双手背到脑后，“不过我说，你和杨烨行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江引才洗漱完，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扭头看向陈课，微微挑眉，“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就是看着他烦，太骄傲了这个人，你没来的时候，他就是那么傲气，学校什么活动也不参加，总是在领奖台和老师口中看到他，听到他。”
“但是成绩很好，像哪个老师的话都不听，哼，不就因为他是老师的孩子吗？”
江引皱眉，终于找到吹风机了，他一手拿着线，一手拿着水风机对着自己的脑袋，“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怎样的人？”陈课突然来了兴趣，“这个人看起来不热络。”
江引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他和陈课才和好，如果太偏向杨烨行陈课会不高兴。
但杨烨行不是那样的，他还是忍不住为杨烨行辩护，“他的优秀，只是他自己。
“那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陈课终于没忍住坐起来。
“他对我好吗？”
陈课没有把在教室外的谈话给江引说：“嗯。”
江引握着吹风机，脑袋上传来的风温热，他突然想起杨烨行漫不经心地给他吹头发的样子。
杨烨行对所有人好，好像是一种本能，他这个人做什么都很随性，也很受欢迎，对谁都很好。
至少他这么认为的。
脸颊被吹得泛红，他关掉了吹风机，“完了，陈课。”
“怎么了怎么了？”
江引双眼涣散，“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陈课：嗯嗯……嗯嗯！嗯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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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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