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萨斯LS一路风驰电掣停在了一高档住宅区，周浩几年前来这钓鱼顺手买的。他手转着钥匙，吹着口哨往电梯走，按下最高楼层，电梯“叮”地一声关上门缓缓上升，然后停在了二十层，本着来都来了，抽空去洗了个澡。
这起案子赵局意外重视，所以市局刑侦人员加班加点干活，传唤的传唤，走访的走访，忙得脚不沾地，跑断两条腿的陆锦华不讲究得瘫在地上，瞅着神清气爽领导眼神逐渐哀怨起来：“周哥……”
周浩一袋进口零食砸他脑门，陆锦华满血复活抱着零食嗷嗷的叫：“周哥还是那个周哥。”
“什么周哥！那是咱哥。”肖乔啃着鸭脖，含糊不清地说。
苏杭简直不忍直视道：“你两能不能有点出息。”
陆锦华说：“乔，明天去勾引一下陶支队，当上汉江首富陶太太。”
“我看行。”肖乔扭头，“周哥给我陶支队他妈的电话，我决定先搞定他父母。”
“他们家目前是他老爷子做主，下个月他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你打扮得精神一点，我带你去见家长。”
“你一天不挤兑我闲得慌是吧。”苏杭跟着周浩进了办公室，在一干民警睽睽目光之下又关闭了门，小声说：“我们追踪到了董大昌家里，在他家里搜出了赃款，我还打探到了一件事，那个醉驾撞了陆远行的大货车司机是他的表兄弟，他们家给他下葬以后一家人就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汉溪县，说是投奔娘家，但是实际上他们在市里买了套房子。”
周浩解着衬衫扣子，把领带一扯随手丢在沙发上，苏杭这个有强迫症的人顺手就给他捡了起来叠好放在沙发边上，继续道：“我调查了那套房子是孙鹏出事后买的，那的房价跟我老家差不多，三十万左右，刚好他的保险赔付就是这个数，咋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调查了他的家庭状况，他妻子没什么收入，在家种甘蔗地，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初中一个读高中，往常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按理说是不太可能把钱一次性花完的。”
汉江市，入了秋白天还是和盛夏一样燥热难耐，周浩直接把空调温度调到了最低，回话道：“这样的猜测不足以推翻陆远行的案子，他那个案子证据链完整，还有他签字画押的认罪书，基本上不太可能翻案。”
苏杭皱眉道：“那总要查一查，万一真的有什么呢，不查我总觉得心里不舒坦。”说完发现周浩盯着他看，连忙说，“你放心我就是空闲的时候查一下，不会影响工作的。”
周浩感慨道：“我总算知道老陶那个浪子为什么会栽在你手里了。”
苏杭这个人是市局里公认的脾气好，性格好，对下是和善解人意的邻家大哥哥，对上是个乖巧听话的下属，领导说一不二，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些只是浅层次的，他有时候会格外执拗，他一旦发现案件的不同寻常，就会一直查下去。
他对于公平对正义的追求，远远比谁都坚定。即便是上头勒令禁止去查的案子，只要他发现不合常理的事就会坚持查到底。
周浩叮嘱道：“你查的时候别瞒着陶言明。”
苏杭一愣，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道：“还真有问题啊？”
周浩从桌面拿了烟盒，从里面抖出一根递给苏杭，对方摇头，他点上火，吸了一口，道：“有没有问题难说，但是一旦有问题，绝对不是小问题。”
“也是。”苏杭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有问题，那确实如周浩所说的不是小问题，能够让一个堂堂汉江刑侦支队长心甘情愿顶罪，那必定受制于人，这人身份地位权利都在他之上，确实不是他这种没背景没靠山的人能够去调查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今天我去找赵局，赵局让白茶当队长，他拒绝了。”
周浩不以为意道：“拒绝不是挺正常的吗？钱少事多，一堆破事，整天不是这个指标就是那个指标。”
“那确实。”苏杭感慨道，“什么时候工作能纯粹一点。”
周浩：“滚吧。”
苏杭麻溜地滚了出去了。
刑侦一队，陈清清把办公室的门轻轻掩上，郑容从泡面里抬起头来：“副队怎么说。”
陈清清走到自己的工位：“他说他知道了。”
郑容道：“就这样？”
“还让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他说……”陈清清停顿了一下。
郑容追问：“说什么？”
陈清清透过玻璃窗望向支队长办公室，白茶靠在椅子上，脸侧向窗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侧脸轮廓，半响她道：“但凭这一点不足以翻案，人家偏说是拿赔偿款买的房子你能怎么着？我们不能因为和陆队关系好就有失偏颇，我说的是查案，人家小姑娘的命也是命，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
“可是……”
陈清清拿眼虎他：“可是什么可是，干活去。”
别看郑容在刑侦一队已经成长成得成熟稳重，那只是在外，大多数时候，他都还是那个青涩稚嫩冒冒失失的弟弟，他是把一队的同事当成哥哥姐姐们处，陈清清这个大姐姐的在他早期进队积累的威压这时候就显示出了效果，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顺从，那嘴就跟挂了油瓶似的撅了起来，兀自生闷气。
陈清清正想宽慰他两句，办公室的门开了，白茶走了出来，他喊道：“副队。”
“我出去一趟。”白茶边走边说。
他刚走，周浩大步走了进来，进门就问：“你们白副支队呢？”
陈清清说：“出去了。”
周浩道：“出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陈清清右眼皮跳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郑容声音冷冷地道了一句：“副队以前出去也没和陆支队说。”
其他人都愣了，同时觑周浩一眼，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立定。周浩长了双勾人的桃花眼，他嘴角微微一提，那种戏谑感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漆黑的眸子盯得郑容发毛，满脸通红，杵着不敢动。
郑容这人平时挺温顺听话的，他从小家境贫寒，早年丧父，母亲多病，他是靠着百家饭长大的，造就了他自卑懦弱的性格，刚进队的时候说话都跟蚊子嗡嗡，窝窝囊囊，是陆远行一点点把这些毛病掰正，已经往开朗阳光的大男孩发展，他把陆远行当大哥哥，所以才会对这位新来的支队长有敌意，一时间控制不住语气。
气氛凝固了一会，陈清清作为除白茶外资历最高的警察，连忙出来打圆场：“是这样的，没有大事情副队出去很少和陆支队说，他刚刚下走，这会儿应该刚下楼。”
楼下小民警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就是过来送法医检验报告的怎么就被喊上车，她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对方已经上了车，她看了一下后座车门，犹豫了一下坐上了驾驶座，只是刚一坐稳安全带还系上，车窗被敲了两下，她按下按钮，车窗下降，一张汉江公安系统排名第二帅气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
“下来。”
小民警对着那张风靡汉江公安系统的脸花痴了零点零零一秒，转头看向驾驶座那张同样汉江公安系统排名第一的脸犹豫了零点零零二秒果断地松开安全带下车。
周浩关车门，系安全带，摸烟盒一气呵成，在车匣子摸烟盒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个盒子，一只戒指掉到了他脚边，周浩弯腰捡起来，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会，说：“这戒指挺特别的啊，你女朋友呢？怎么没见过她。”
白茶踩油门，转方向盘同样一气呵成，耀黑色的凯迪拉克XT6扬长而去，白茶目视前方，语调平淡 ：“刚刚被你赶下车的那个。”
通常这样的情况，正常人都会说声抱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之类的话，可是这位周队长大约是脸皮不同寻常的厚，他还饶有兴致的问：“以前怎么没见过？新来的实习生？”
白茶没有回答，他像是初学者那样正襟危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周浩眼睛落在上面，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打量了片刻，他叹了一口气，点起了烟道：“当警察还真不好，累死累活不说，连戒指都不能戴。”
白茶还是没有接话。周浩一手搭在车窗上，又好奇道：“这戒指款式我挺喜欢的，在哪里定制的？”
这下白茶终于开口了，他道：“不是定制的，随便买的。”
“这价格不便宜吧。”
话音未落，疾驰的汽车骤然停止，周浩被这猝不及防的刹车差点勒死。
前方发生了司机突然减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茶降下车窗，也不去看发生了什么，面向车窗外。
从周浩这个角度，白茶侧脸轮廓线条流畅，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市局里的人都说他孤僻，和谁交情都不深，温和中带着疏远。
有时候白茶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比如现在，不说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一般前面突然刹车，开车的人多少会探头去看发生什么情况。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把车停了下来，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
似乎察觉到了周浩的视线，白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用三番两次试探我，陆远行做的事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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