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易南的声音在听筒里炸开，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雀跃，“咱们那首‘惑’在小圈火了！师兄刚发消息说，昨晚有客人专门为它来的，还问能不能录下来！下次表演时间都排上啦！”
我和易南师从同一个小提琴老师，先生曾是海市交响乐团的首席，据说在金色大厅演奏过，还参与编撰业内教材呢。易南家境优渥，父母是政府单位的，标准小官二代配置。不过她身上倒是半点骄纵都没有，皮实又敞亮，精神状态时常处于一种“宝宝心里不苦，但宝宝就是想发发疯”的奇妙频道上。
毫不夸张，是真的非常皮。
记得高中时，我们在老师家练琴，只要老师前脚刚踏出门，易南后脚就能上演“哆啦A梦掏百宝袋”，神秘兮兮地从她那帆布包里掏出什么辣条呀、薯片呀、果冻呀，然后在老师女儿崇拜的星星眼下，让小朋友心甘情愿地拿起自己的小琴，咿咿呀呀为我们地演奏起来，导致小朋友进步神速。那个时候，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去老师，师娘人特别特别温柔，唯一的瑕疵大概就只有总是用那把切过葱蒜的菜刀处理水果了，哈哈哈，老师家的独特风味了。
还有一次在班上，易南凑过来，神神秘秘地掏出一瓶娃哈哈：“小霁，要不要喝，娃哈哈哈哈哈！”我无语地回敬：“好呀，对了，我们中午要不要去食堂吃哈哈哈哈哈哈蜜瓜？”
易南学东西快，会的也多。大概是被保护得太好，人情世故上总显得有点缺心眼，这份单纯或许也是她后来那么执着于用镜头记录社会群团的原因之一吧。没被世故蒙蔽的眼睛，更想看到褶皱里的真实
我本人很内向，所以我很感激易南带给我的活力。
事实，我喜欢的东西不多，一是文学，二是电影，三就是音乐了。
我喜欢作曲，在五线谱上，我拥有对音符的绝对权柄，可以仁慈，亦可残酷。
至于“小圈”？。
那是易南关系很铁的一个大学学长盘下的一间清吧，他本人是个文艺青年，所以起了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小圈”。
这个年代，酒吧里流行的大多是震耳欲聋的电音或沧桑的烟嗓情歌，文艺青年还缩在咖啡馆里喝手冲。
易南一听店名，一拍大腿：“小圈？！妙啊！这不就是给咱们这种‘圈内自嗨’预备的嘛！” 她立刻化身“南经纪”，一个电话打给师兄，语气豪迈得像要承包鱼塘：“郁师兄！给你送温暖来了！周末晚上‘小圈’场地借我们耍耍？我们给你整点现场，保管格调飙升，客似云来！饮料嘛……嘿嘿，你懂的！” 电话那头传来郁师兄爽朗的笑声：“行啊南姐！带飞局必须捧场！饮料管够，瓜子花生也管饱！等着看你们表演！”
起初我们演奏些流行作品，后来就开始自己写，有带歌词的，也有纯粹的后摇。或许是因为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供挥霍，也或许是音乐本身具备的共通性，我们的乐器越学越多。不算精通，但足够表达自己。
“什么时候啊？我最近拍摄排得密。”
“看你方便，跟郁师兄打声招呼就行，嘿嘿，他肯定乐意见你。”
“南南！”
“哎呀，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等你消息。”
周五晚，考虑到剧组的辛苦，我给大家放了假，还自掏腰包买了些吃的让他们带回去。
走进“小圈”，氛围正好。
昏黄的灯光似融化的蜜糖，慵懒地铺在深色木桌、柔软沙发和琳琅酒柜上。空气中漾着鸡尾酒的清甜。
客人比预想的多，三三两两窝在卡座里聊天。
吧台旁清出的一小块空地上，我们拿着乐器过去。
我架上小提琴，下巴轻抵腮托，易南坐在架子鼓后，鼓棒在她指间灵活转动，郁师兄也来了，脖子上挂了把贝斯。
我转头看易南，她冲我飞快地眨眨眼，对着话筒，极其夸张地喊道：“上——‘惑’——！！”
“惑”是我写的。
灵感的源头模糊，好像是某个雨天，我看见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它的旋律并不繁复，但带着点随性的缠绕、攀升、坠落，会在某个节点微妙地悬停，我很喜欢这种不确定的留白。
弓弦摩擦，音符挣脱束缚，紧接着，易南的鼓点沉稳地加入，贝斯低沉的线条托住旋律。
配合默契，声音在微甜的空气中交织融合，台下的交谈声渐渐低下去，吧台后，调酒师擦拭杯子的动作也变得轻柔。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短暂的寂静后，掌声响起。
易南利落地放下鼓棒，脸颊因为投入泛着红晕。她几步跳到我身边，抄起旁边的电吉他，对着麦克风，声音清脆：“好听吗？”
“好听！”台下有人笑着回应。
“那下一首，”她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带起一串清亮的颤音，“是我们大才女的新作——‘暗室’！希望大家喜欢！”
“好！”应和声更热烈了些。
我被她这毫不怯场的架势感染，指尖重新捻上琴弦。
灯光流淌，乐声震颤，恍惚间，我看起“野生”暗室里那盏流淌着秘密的红灯。
你知道吗，风是自由的，我们都是！
我们接连又演了几首，直到微汗才走下去。
也是这时，我才发现，乔思与竟然也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她身边还坐着另一个陌生女生。
灯光有些暗，但她却一瞬不瞬地、专注地看着我。
什么呀，要是知道乔思与今晚会出现在这，我是绝对.....好吧，也不是绝对，我还是会出现。
“想什么呢！”易南的声音响起，她自然地勾住我的脖子，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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