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说雪千秋的嘴淬了毒,他鹿元吉的嘴就是一瓶没有解药的毒酒,百道夫子开始后悔昨晚放走了他的牛,“小……鹿元吉,我们以后还是直呼其名,哥哥二字就免了。”
“瞧哥哥的外貌,今年至少二十有五,你不想我这么称呼你,我可以勉为其难喊你一声‘弟弟’。”鹿元吉吹去面上的热气。
百道夫子:“称兄道弟大可不必,称我为‘夫子’就好。”
鹿元吉笑颜如花:“知道了,夫夫。”
“!!!”百道夫子五官凝固,端起碗,“你们慢吃,我去喂鹅。”
鹿元吉对着背影喊道:“夫夫,记得喂兔子。”
百道夫子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的怒火。
鹿元吉十指不沾阳春水,吃完面,搁下碗,走到柳树下,点上火,煮上茶,拂去树敦上未来得及融化的冰牙子,坐下,品茶,静看忙碌的身影。
对面厝坊,百道夫子跟着雪千秋整理东西,发着牢骚,“昨晚就不该把牛放走。”
雪千秋:“为什么你要放走他的牛?”
“我不放,你也会放。”百道夫子与雪千秋对视,“这个坏人我来做。”
雪千秋会心一笑。
从昨日鹿元吉说要走,雪千秋就起了把他留下的心思,只不过没想到夫子先他一步想出办法。
百道夫子摸着鹅头,看向树下惬意的身影,“千秋,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雪千秋:“该走了,再晚些,得路宿荒野。”
默默站在门口的龙女心思沉重,等雪千秋从身边经过,她说,“不要去皇城。”
雪千秋骤然停住,这句话他在仙宫也听过。
龙女头也不回的往前,雪银舞凑过来问,“她不和我们一起吗?”
颜悦:“那日,喜邀请她同去广陵,被她拒绝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留到现在。”
龙女的身影消失在野草丛里,雪千秋心上压着一块石头,她留到现在是在等他。她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千秋,该走了。”百道夫子手搭在雪千秋肩上。
雪千秋与夫子并行,“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何处?”
百道夫子:“蜀楚城。”
雪千秋:“那时你几岁?”
夫子:“十五岁。”
雪千秋停住脚。
那是十年前。
原本以为夫子是在泥潭时猜到他的身份,现在想来不是,夫子早就猜到他是谁,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试探。
车轱辘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一行人从身旁走过,雪千秋却生出周围皆是“幻影”,一伸手,就会扑空,好似他不属于这里。
“千秋,走了。”百道夫子回头,把雪千秋拉出“幻境”。
大路宽广,走走停停,四乌身上背着行囊,轮流推车,车上堆着抢来的东西,躺着鹿元吉。百道夫子从路边的灌木里摘下一把野果,在身上一擦,递给雪王。
半空中伸来一只大手,“夫夫,给我两颗。”
“夫夫”二字实在肉麻,百道夫子空手拍过去。
“啧——”车顶传出不满的叹息,鹿元吉调整姿势,翘着二郎腿,枕着右臂,自说自话。
山脚住着一群布衣,山上住着一窝山匪,山腰住着一家猎户,城里来了一位侯爷……
百道夫子眉头拧紧,鹿元吉仰天继续。
山匪为祸,侯爷带兵上山,布衣群起激愤,跟随上山;侯爷杀匪,布衣逐猎。
戛然而止,鹿元吉不再讲。
“然后呢。”雪银舞仰着头。
“然后…”鹿元吉吊足了胃口,眼尾上扬。
猎户姓叶,原本是个落第的书生,肚子有点墨水,有妻有子,一子“怀安”。山匪占据山头已久,侯爷久攻不下,猎户常在山中打猎,知晓秘径,领路进山。硝烟起,山匪尽。猎户回家,却看见家被烧,妻子被杀,“怀安”流血倒地,手握榔头的布衣知晓做错了事,杀错了人,见猎户孤身一人,调转矛头,咒骂猎户是匪,猎户悲上心头,搭起箭,射杀布衣。
猎户成匪,布衣杀之。
迟来的侯爷只看见满地尸首,满身血的猎户抱着妻、子的尸首跑到悬崖边上,没有犹豫,跳下悬崖。
“他们…都死了!”颜悦不敢相信故事的结局。
侯爷念恩,亲自带人下山寻找,找到猎户一家的尸体,侯爷准备安葬三人,群鸟拦住去路,一只全身绿羽的鸟叼着怀安的衣服,侯爷食指在怀安鼻下叹息,人还活着。
山中起雾,群鸟引着侯爷出山,走进一处破落的道观。
雪银舞全神贯注:“他活下来了吗?”
鹿元吉看向一侧的百道夫子:“怀安,你说呢。”
这件事百道夫子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他怎么会知道?
雪银舞等人惊愕地看着夫子,眼里闪着好奇,关心。
这个时候提起这事,无非是想给他找不快,百道夫子确认无疑,这人是个小气鬼,“小……元吉,过去的事已然过去,现在,我,是清风山上的道士,名曰‘百道夫子’。”
鹿元吉:“怀安不好奇我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吗?”
“吃你的吧。”百道夫子只想堵住他的嘴,丢给鹿元吉一枚野果。
鹿元吉接住野果,在身上擦一擦,咬了一口,递给左侧的雪千秋,“哥哥,我替你尝过了,鲜甜可口。”
早间吃面,雪千秋还因为煎蛋一事对他改观,现在,他只想把这人拖下来打一顿,“你不用讨好我,等进了城,我给你买辆马车。”
得到想要的回答,鹿元吉收回手,吃得嘎嘣脆。
烈日当空,泥上蒙着一层火雾,鹿元吉嚷着“受不了”,迫使众人停下来歇脚。
车刚停住,鹿元吉翻下车,四乌熟练地生火煮茶。巨鹿特有的茶香绕着几人,鹿元吉贴心地让四乌给几人送茶。
茶苦,雪千秋皱着眉头勉强喝了一口。
鹿元吉勾起笑容,“哥哥要是觉得苦,可以加点糖。”
日头太盛,雪千秋心中烦躁,实在不想理睬鹿元吉,仰头饮完茶水,手心凝出一把冰做的伞,扔给鹿元吉。
“哥哥放心,喝完茶我们就走。”鹿元吉撑开冰伞,顿感凉气从头顶下灌,打了个寒颤。
鹿元吉守信,一盏茶饮尽,翻上车,以先前的姿势躺着,冰伞搁在旁边,挡住烈日。
紧赶慢赶,在夕阳落山时望见茕羊城。
灰黄的城墙昭示这座城的破落,守城的将士无精打采,远处的踏马声掀起半丈高的尘土,为首的将士目光炯炯有神,扫过让到路边的行人,径直从他们眼前经过。
“这不是东方将军吗?”颜悦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
马背上的人正是东方家的将军,东方霸王、东方未明。
二人手里牵着拇指粗细的麻绳,每隔一臂,便拴着一人。两人手上的麻绳,足足栓了十五人。
早在半月前,东方二人就走了,按他们的速度,这会儿早就到了广陵境内,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鹿元吉看破几人的疑惑,翻身下车,收起冰伞,“这还看不出来吗?姐姐心善,帮着做好事呢。”
众人:“……”
说了等于没说。
颜悦指着缓缓关上的城门 ,“他们怎么把城门关了!”
东方二人刚进城,城门就关上。鹿元吉眉间闪着笑意,闪到城门前,手抵在城门上,“两位哥哥,这太阳还没落山呢,现在关门,也太早了些。”
“你是谁?”右边的守卫手中的长矛指着横在鹿元吉脖子上。
鹿元吉掏出家书拍在守卫身上。
守卫拆开信封,扫过上面的字,“他是假的,抓起来。”
四乌冲过来,拔刀横在守卫脖子上。东方二人的剪影越来越模糊,鹿元吉脸上挂着笑,“把刀收了,在这里等我。”
四乌听令收刀。
守卫怯怯地架着鹿元吉,“跟我们走。”
刚赶到的几人眼睁睁看着鹿元吉被带走。
雪银舞:“他怎么被抓了?”
茕羊近广陵,守卫能在这里抓人,只能是东方授意,雪千秋说,“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雪银舞不解,“领主,我们不救他吗?”
颜悦拉住雪银舞,“你看,他们只抓鹿元吉,四乌一点也不急,说明这是东方请他过去的,不需要我们操心。”
“噢。”雪银舞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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