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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干什么来……”
陆炳文站在树荫下，手里捏着草叶，眉头微微皱起，一派温润舒雅的贵公子形象，
但看见陆瑶领着那凶神恶煞的廖三走了过来，他的气质一下子就被打破，立刻本能反应般的护住头面大喊道。
……这是给他揍出心理阴影了么？
陆瑶有些无语，她站定在陆炳文面前，看着这“贵”公子双手在空气种乱抓了好几下，方才镇定下来。
陆瑶才开口道。
“你莫要慌张，我是想……”
“他奶奶的，陆小姐，你和这般小人客气个什么劲，让老子来，老子对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小子，最有经验！”
廖三听的陆瑶语气温和，不带一点威慑，很是不满的打断了陆瑶的话语。
在他看来陆炳文这厮早就没救了，作为读书人，礼义廉耻忘了个干净，坑害百姓死不足惜，跟这种人废话纯粹是浪费时间。
更何况陆炳文这一路走来还沉默寡言，肯定是包藏坏心。
好好和他说话做些什么，不如直接动手，打他一个桃花满天开，廖三还不信陆炳文吐不出肚子里的坏水来。
说罢，廖三挽起胳膊上的袖子，活动活动指关节，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大踏步到了陆炳文前。
“你小子，一肚子狗肠子，怎么今天出的石老二家的家门来就不说话了？要不是陆小姐精明，发现这个异样的情景，老子都要被你蒙骗过去了！
说吧，你小子藏的什么坏心？一路上跟霜打的鹌鹑一样不张嘴咯？
老子给你三十息的时间，说不出来，等下到了你家门前，别怪老子不是让你走着进去，而是请人抬你进去！”
“我……我……我真没藏什么坏心啊！英雄绕命，英雄饶命，我……小生……真的没什么坏心，坏心啊！”
陆炳文愣住了，他是有心事，可是绝不是什么坏心计划什么的，让他交代一时也交代不出啊。
“呵！爷爷我信你鬼话？还是信我这沙包大的拳头！”
廖三冷哼一声，陆炳文此时的苦相和无奈在他心里就是在演戏，这种冥顽不灵的混账，他见多了！
廖三直接挥拳准备揍了下去。
“等一下！”
陆瑶这时方才开口。
廖三的拳头滞在了半空中，语气很不满的对陆瑶说道。
“小姐，这厮黑心肠得紧，你还给他求情？”
“不，我看他真有苦衷，容他先说说，你觉得不妥再动手也行。”
陆瑶语气温和，和刚才廖三的刚猛爆裂形成了鲜明对比，犹如三月暖春般春风拂面，让本来害怕不已的陆炳文一下子如获甘霖。
“我……我说，小生其实是看见了……”
他吞吞口水，向陆瑶那边靠了靠，然后哆哆嗦嗦的开口道。
陆瑶见此情景，和廖三悄悄的相视一笑。
其实从刚才陆瑶说话被廖三打断开始，他两就是在做戏。
审问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更有效率。
当时陆瑶给廖三说这个计谋的时候，廖三也不禁佩服陆瑶的心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儿，长得还没他胸口高，居然如此有计谋。
不过，廖三丝毫不讨厌，反而很是欣喜。
那天在茶楼，他见的自家主子看陆家小姐的眼神，廖三就猜到眼前的女子多半是自家主子心仪之人，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主母！
虽然现在自家主子年轻气盛，处事还不稳定，但是未来必将是掌管天下权的一方诸侯。
到时候作为主母必然要面临朝廷中各种阳谋阴谋，内宅**，换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来，廖三才不放心，那必然会成为自家主子的弱点。
可是陆瑶的话……
廖三心里很欣喜，这种人才适合做未来靖北王的王妃呢！
“好，你慢慢说，且先喝口水润润喉咙吧！”
这边陆瑶倒是没看见廖三盯着她认真和倾佩的眼神，只是取出了水囊递给了陆炳文。
陆炳文接过水囊了饮了一口，方才冷静了些。
接着说道。
“昨日小生不是被安排到那柴屋去了么？起先，小生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小生还没睡过……”
“哼，不适应，惯的你？”
廖三听罢冷哼一声，不善的语气又蔓延了出来。
陆瑶举手制止了廖三的话语，示意陆炳文继续说下去。
“……对对对，是小生娇生惯养，廖大侠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但昨夜属实睡不习惯，而且那柴房还有跳蚤，外面又全是看着小生的人手，小生找人换个地方都没换的。
到了半夜，小生有些头热，浑身又痒又冷，都以为自己要折在这里的时候，从柴房一侧一个两个巴掌大的小洞里钻来一个人影。”
“那是？”
陆瑶听到陆炳文停顿，很配合的问道。
“……是石家的闺女，那小女孩儿穿的破破烂烂的钻了进来，看着我在那床铺上发抖，她……她居然给我递了一床被子……”
陆炳文说道这里语气突然有些不自然。
陆瑶一听也是离奇，当时石家的情况他们都看过，几乎算得上家徒四壁，除了两个大人，那些小孩儿，身上都没一块好布，昨夜和那些小孩子说笑的时候，陆瑶听他们自己说的，谁出门，谁才穿家里给孩子做的那唯一一件好的儿童衣裳。
平日里这些孩子都是光着膀子，光着屁股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上山找吃的……
这种家境还居然会给一个外人被子……
陆瑶有些惊讶。
看的陆瑶的表情，陆炳文也情不自禁的接下去道。
“……是吧，当时那被子盖到我身上的时候，我都愣住了，这家孩子自己都没得穿的没得吃的，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一个外人……一个算得上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外人这般好？
莫非她是有所图……可是直到那孩子从那狗洞里再钻出去，她也没提任何要求，就好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我，我有些想不明白而已……”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人家家教好，就算穷也有几分善心？难道个个都像你这般黑心肠，看见别人就想害别人？”
廖三听到这里，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
陆炳文此时却没再怕他，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绕了良久，从出石老二家的门到现在一直不得其解，他刚才便是捏着草叶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你在疑惑什么呢？”
陆瑶轻声说道。
“为什么有人不求回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不仅没给他家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是给他们带来无限的祸患……我有些想不通，难道，难道所谓的善心就可以这般无视利益，无视伤痛，给别人帮助么？”
陆炳文发出这个疑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炳文生性聪颖，当年科场被陷害后没办法继续施展所长，索性转头学了千术，主打的就是一个将自己的脑子最大化的转换成利益。
而后经营赌场的时候，他见到的也多是为了那飘渺无比的赌□□头卖妻儿害兄弟的疯狂之辈，更加加深了他这种心理。
但是孩童的天真，善良几乎是和他人生前半段经历完全相悖的东西，所以他才困惑，一直嘴硬着都是那些赌徒自己愿意来，自己没害人的陆炳文此时方才有了些许动摇。
“……的确，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为了利益，以利益，权力为导向，我也见过很多父子夫妻之间互相坑害的，但是……”
陆瑶顿了顿，突然提高音量道。
“世间还有很多人，不是为了利益权力而活着。
义士以身卫国，舍生忘死，就如那前朝时陆丞相背负少帝归海，以全道义，他是为了利益么？为了权力么？陆丞相如此高位投降北朝，依然有荣华富贵，但是他不肯，所以才千古留名。
还有那前朝岳鹏举，征讨黄龙府，饮恨十二道金牌，他随时可以叛逃，随时可以自立割据，但是没有，为了保全国土，为了天下百姓，依然慨然赴死，万古流芳。
正是有这些人等，我们的文化，礼仪，和精神才能世代相传，永不断绝，化到每个人的骨子里，成为大家本性里坚不可摧的东西……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陆公子饱读诗书，相信自己会有自己的答案吧！”
陆瑶说完笑了笑，也不再纠缠，挥挥手准备带廖三离去。
留下还在回味着陆瑶话语的陆炳文呆在原地。
陆炳文没想到，当初在赌坊看穿他千术的女子，居然有这般涵养，知道如此多的典故，他一个儿郎，五岁便颂得千字文，十岁便读遍百家书，到头来，这忠孝仁义的事情还需要一个小女子来点醒……
陆炳文沉默了。
待得陆瑶刚走了几步。
陆炳文突然开口道。
“等一下！”
“嗯？又有何事？”
陆炳文突然对着陆瑶遥遥做了一揖道。
“小生拜谢家主教导，如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小生的。
但凭家主吩咐过来！”
这次对话，这番经历，才让这个傲如孤狼一般的陆炳文低头。
陆瑶看着陆炳文的眼睛，点点头，然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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