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确实好，深秋时节还能吃到夏天的水果，苏淮又咬了一口手中切好的西瓜。只是他都吃好几块了，身边的方池却还在小口品着第一块。
“方小池，你吃这么慢以后上大学怎么办？”苏淮皱着眉道。
方池一脸茫然，不解地望向苏淮，他实在不知道吃东西慢和上大学能有什么联系。
苏淮有些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大学那都是一群饿鬼，慢一点，就抢不到好吃的了。”
放下手中的瓜，方池有些踌躇的犹豫道：“苏哥，不然我还是去帮忙吧？”
这孩子就是坐不住，总想找点事做，苏淮啃了一口瓜，眼角余光扫过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早上霍总放下手中的水果袋子后，就问起他们吃饭没有，苏淮平时一天能吃上一顿都算不错了，纯灌可乐。而方池平时都是自己去餐馆吃的，或者去超市买一堆菜回来做。
难得今天霍准看不下去，又出门去菜市场买了菜进厨房捣鼓，还真别说，霍总对于他家的了解程度，竟然比方池还多，各种调料和厨具的位置都一清二楚，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
“去什么，你就等着吃吧。”苏淮说道。
方池小声道：“可是，霍总毕竟是苏哥你的客人。”让客人去厨房忙什么的，总归不太好吧。
“你没看出来？”苏淮的目光再次投向厨房，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他在追你哥我呢。”
说完他没顾方池手上瞬间捏碎的瓜，嘴边隐着笑意，继续靠在椅背上晒太阳，吃西瓜。
还真当他傻，车子左转弯能把人推到左边来挨着，就这么点路程他能睡多熟？
霍总——在追苏哥！方池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顿时觉得不用再吃了，他今天吃的瓜，已经够大了。
“可以开饭了。”霍准在厨房门前站着，叫院里的人。
他那身材，硬是把市场五块钱的围裙都穿出了别样风度，苏淮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西瓜汁。
三菜一汤，还都是苏淮爱吃的菜色，他在霍准注视的目光下，夹起一块放进嘴里——这味道。
苏淮有些震惊地看向霍准，谁知霍准在看他这副模样后，反而收回了视线。
这味道——熟悉的让苏淮心中微叹，这是奶奶做出的饭菜味，每个人的做饭顺序，下料轻重都会不一样，霍准能做出这些菜也绝不是偶然。
他失去了高中两年的记忆，作为后遗症，他对仅存记忆的同理感也随之消失。那些快乐的和悲伤的回忆，都像是旁观者的经历。
所以这让他对奶奶很熟悉，但也很陌生。
然而这种似曾相识，却没有任何情绪反馈的感觉只会让他觉得烦躁，莫名的，无比的烦躁。
霍准注意到了苏淮的情绪变化，轻声说道：“小池，你先回房间吧，我和你苏哥有事要谈。”
“嗯。”方池乖巧地端着堆满菜的碗回房，留下苏淮和霍准两人。
霍准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对这房子里的一切很熟悉？”
“霍总，你究竟想说什么？”苏淮道。
今天之前或许霍准没打算说什么，但当他看到苏淮和那个女老师站在一起后，这种远离苏淮人生的想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差别。
如果他离开苏淮的人生，就意味着会有别人进去，那他一点也不想这样。
霍准道：“我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在你离开D市之后。”
“我奶奶那会还在。”苏淮道。
关于奶奶的讣告，他是在大学的时候才知道的，但奶奶去世的时间，是在他高三才到H市没多久之后。
据说是怕他重病初愈，知道了会伤心难过，所以才瞒了一年，但他其实更难过了，还是那种灵魂极度难过，无比悲痛，身体却哭不出来的难受。
作为父母去世后，他唯一的依靠，对于奶奶他有无数的回忆，任何一种回忆都能让他想到，在奶奶临终时，没有最后陪在身边的遗憾。
“我一直守着她，在你不在的时候。”霍准沉声道，“在她最后的时候。”
苏淮的心猛地一震，“所以你能做出她的味道？”
他和奶奶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想过学她的手艺，但霍准不止学了，还十足的像。
霍准：“我怕你以后想起来难受，所以一直陪着她，老人家一直很挂念你，她说能给你留下的，就只有这陪你最久的味道了。”
那会他和苏淮两人才经历了波折，事后苏淮被送走，他被迫只能留在D市，一边继续作为正常人上学，一边接手九三组，替阴间走无常。
在H市的苏淮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他还会记得自己吗？他搬过来住的时候老人家什么也没问，或许是明察秋毫，察觉到这个小孩和她一样，都在等苏淮回来，只是从他们一起等，变成最后霍准一个人等。
“苏淮，我从前真的没有欺负过你，你也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帮过我很多，在我父母去世之后，你是唯一一个陪着我的人。”霍准郑重道，“我很喜欢你，但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苏淮现在的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像是终于得到一个多年前的答案一样，灵魂无比震撼，□□却波澜不惊。
霍准不知道苏淮在想什么，只是小心地靠近，温柔而坚定道：“我想从此以后，替你父母，和奶奶，继续照顾你。可以吗？”
苏淮声音低沉，“可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
或许霍准说的令他动容，在D市，除了他的亲人，原来还有一个霍同学在等他。但现实就是这样，霍准说的那些从前的事，苏淮都不记得了，他并不确定霍准是在等从前的那个苏淮，还是他自己。
“没事，苏淮。”霍准握着他的手，语气温和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从朋友开始。可以吗？”
苏淮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
“苏哥，有人找你。”
方池的声音在院里响起，但更快的是被挡着光的门。
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前，手支着门框，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姿势。
“苏淮！没想到吧，老子回来了！”
霍准：“……”
苏淮：“……”
厨房内一片静默，苏淮坐在椅子上，身前是单膝跪着的男人正握着他的手，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了什么。
“你在忙啊？”少年说着，却没有觉得打扰到别人有什么尴尬，而是直接走进去，坐在之前方池的位置上。
只是这一坐，他终于看到了苏淮身前矮身跪着的霍准，双眼逐渐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爸！你怎么在这儿？！”
苏淮皱眉看向这位出口惊人的大学同学，心中暗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才多大，19岁——霍准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这合理吗？
不过，即便他知道不合理，还是抽回了被对方握着的手，语气中带着调侃：“霍总，你儿子叫你呢？”
虽然手中空了，但听苏淮这个语气，至少没有拒绝他，霍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眼对面的便宜儿子。
霍准：“你是程棠。”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毫无负担的跪下来叫他爸，估计也就霍准那个远在海外的侄儿了。
程棠见他爸还记得他，当即高兴道：“爸，你还记得我！那你怎么都没去我养父母家看我。你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吗？我还打算见完同学就去找你呢。”
苏淮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盯着霍准，被看的霍准没忍住捏着眉心，心想他姐怎么就把这个活宝给放回国了。
“我可以解释。”霍准道。
“嗯，我在等。”苏淮微微点头道。
简单来说，霍准还有一个姐姐，霍晴，只是很早就结婚和姐夫去国外了，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非常繁忙，而程棠就是个意外，所以很多年前，这两个人直接把年幼的程棠丢给霍准带，美名其曰为了让他承担做舅舅的责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霍准带了一年，后来家里出事，霍晴就回来把程棠带走了，自那儿之后，程棠总说自己被亲生父亲抛弃了，无论霍晴两口子怎么纠正也没用，程棠就一直努力想回国找霍准。
“程棠，你误会了。”霍准的声音温和，但带着一丝严肃，“我不是你的父亲，我是你的舅舅。”
“我知道啊。”程棠神色如常道，“你是为了能让我安心待在养父母家，我明白的。”
霍准：“……”算了，还是回去给霍晴打电话，让她快点把程棠接走。
他转向苏淮，关切地问：“饭菜都凉了，还吃吗？”
苏淮轻轻摇头，脱口而出：“不用了。反正以后想吃，都会有人做。”
苏淮：“……”他在说什么？摸了摸烫红的耳边，他拿起筷子又放下，手忙脚乱地将碗叠起，然后又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试图掩饰什么。
“我来吧。”霍准看出了苏淮的慌乱，轻轻地接过他面前的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细心地将桌面收拾干净，把碗筷放入洗碗池
苏淮站起身，有些匆忙地说了句“我回房了“，便离开了厨房。
“爸，那我先去看看我同学啊。”程棠紧随其后，跟着苏淮进了客厅。
他看到苏淮熟练地打开电视，切换到了他钟爱的苦情剧场，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只是脸上多了一抹诡异的红。
程棠好奇道：“你脸红什么？”
“别说话。”苏淮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苏淮：别说话，不然我叫你爸抽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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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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