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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道闷雷划破长空,未能催来浮云蔽日,倒将空气碾得愈发潮湿,挤得人透不过气。
邬玊倚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擎着话本。
夏蝉自带浮躁的腔调,聒噪在闷热的空气里,她却不见面上生嫌。
团扇送风,撩拨起乌黑的发丝轻抚脸颊,本就明艳的长相在窗外盛阳的照耀下,显得愈发白皙动人。
“小姐,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何必自己动手。”
小婢女快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接团扇,却被邬玊手一横拦下了。
“成日待在这院里,左右也无事,全当活动活动筋骨。”
她这道声音沁着凉,穿透伏天湿热的气息,驱散闷燥,沁人心脾。
邬玊探身望向婢女身后,瞧见到两个小厮正在厅中换冰,道:“又去抬冰了?”
小婢女点点头:“暑热难熬,奴婢就换得勤些。”
邬玊手中团扇方向一转,轻点在婢女手背,道:“苑儿啊,你倒是惦念着我,不过日头快落了,只要天一黑,就没有那么难耐了。”
名唤苑儿的小婢女,摆摆手道:“那少说还要一个时辰呢,小姐昏迷了三日,好容易才醒来,如今若是再中了暑气那怎能行?”
邬玊眸色一暗,未就此事再过多言,只问道:“爹爹可是快回来了?”
“听闻,已进城了。”
“已然进城?”
邬玊闻言,手上团扇话本一抛,飞快起身穿鞋,全没了先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未及旁人反应她早已跑出老远,只来得及听见苑儿在身后嚷道:“还没进府呢!”
邬玊越跑鼻子越酸,终是没能强忍住悲伤,眼泪不听话地流淌下来。
“不行,不能让爹爹瞧见。”
她停住脚步仰起头,用袖子捂住眼睛,将未能流完的泪水强忍回去,手再落下时,已能看见邬家的徽旗出现在街头。
邬玊突然有些恍惚无措,她脚步抬了又顿,眼看着徽旗由远及近,却是没能再迈动半步。
往事就随着飘摇的族徽,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邬家世代忠良,只因那可笑的忌惮,满门被屠。
邬玊高居皇后之位,也只落得饮鸩而亡。
虽已隔世,可切肤之痛却仍犹如昨日。
可叹老天悲悯,竟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那碗毒茶饮下之后,她再有意识时竟是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一切都未发生之时。
此时的她,仍待字闺中,尚不曾见过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尚未登基。
最重要的是,邬府尚未沦陷,爹爹仍旧安康。
如此倒也不错,既已知前世宿命,那只消此生与他不复相见,一切便不会重蹈覆辙。
她已无心情爱,那皇室今生谁爱嫁便嫁。
她此生只愿早日离开京城,作只闲云野鹤,逍遥快哉。
只不过,邬家与皇室牵连颇深,诸事还需从长计议。
熟悉的脸庞越靠越近,就停在她的面前,可她的耳中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直到邬渊喊到第三声“玊玊”,邬玊才回过神来。
她上前一步,一把搂住邬渊脖子:“爹爹,女儿好想你。”
“这一趟是有些久,”邬渊看不见她表情,但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拍拍她的背道,“怎么鼻音这么重?”
邬玊拿手背抹了把脸,才从邬渊怀里起身。
“着凉了。”她道。
邬渊抬眼瞅瞅天上那大太阳,用袖子蹭了蹭脑门上的汗,“这天……凉吗?”
邬玊抱着他胳膊就往前走,边走边道:“爹爹快同我讲讲,路上可有何新鲜事?”
话题一岔开,邬渊也顾不上想天凉天热了,脸上盛满了笑意道:“从前爹爹每回想给你讲,你都嫌弃枯燥不乐意听,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是是,等明日女儿再让您瞧瞧,太阳打北边出来什么样。”
父女二人有说有笑回了府,等到邬渊终于坐定,并且喝了完一壶清火的菊花茶,邬玊也听明白了他这回没能按时回来的前因后果。
邬家明面上虽是个无半点官职的闲散侯府,可世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室之人皆以礼相待,邬家的地位堪称异姓王。
百姓中也都流传,这琰朝分明有一半是姓邬。
这其中原由,自然是有着一层皇族之内才能揭晓的面纱——邬家暗中掌握着整个琰朝的军火制造之权。
邬渊此行回程延误,正是军火的原材料上出了岔子。
硫磺产地的寺澜国与琰朝边境纷争不断,致使山匪横行,劫镖之事常有发生。
邬家府卫训练有素,自是不会惧于此等流寇。
然,混乱之中三名通译皆不幸罹难。
而寺澜国却是不通琰朝语之地。
是以,邬渊等人周旋许久终是无功而返。
可军火制造终究是军事机密,就连皇族自己人对此事知者都为少数,若冒然找个新通译,只怕难以委此重任。
“寺澜通译?”
邬渊见她跟着犯愁,便道:“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爹爹总会想出办法的,是爹爹的不是,玊玊平日最不喜爹爹老提公务,爹爹反倒是自顾说上瘾来了。”
“不是的,爹爹,女儿爱听,”邬玊身子坐正,嗓音坚定,“女儿想从今日起,学着掌管邬家事务,还请爹爹将此事交由女儿处理,可好?”
不及他答,邬玊接茬道:“爹爹许久未归,先歇息一会儿,我先去南街买爹爹最爱的酥糕。”
邬渊没料到不用等明日,他喝口茶的工夫,就看见太阳打北边起来了。
被自家闺女一个突然转性打了个猝不及防,邬渊当下脑袋还浆糊着,就迷迷糊糊点了个头,等反应过来时人早已出了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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