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他身上,更衬得整个人清冷出尘,仿佛不属凡间。
“这……鬼长得还挺好看,气质也不错。”在极度的紧张中,沈远岫的脑海里竟然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么一个无意识的念头。
那“鬼”或者说,那位白衣人,停在了沈远岫面前约三步远的地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沈远岫也僵在原地,什么也没干,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位不速之客大眼瞪小眼,而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幽深的森林里一片死寂,只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一人席地而坐,一人静立如松。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诡异得近乎凝滞。
这“深情”对视不知持续了多久,沈远岫紧张得手心冒汗,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瞟,忽然,他猛地顿住。
月光下,这位白衣人的身后,清晰地拖着一道淡淡的影子。
鬼是没有影子的。
这个认知如同救命稻草,瞬间将沈远岫从恐怖的想象中拉回了现实。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些,悄悄松了一口气,后背惊出的一层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这位……大哥?”沈远岫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还有些微哑,“您……是深夜来此散步的吗?”
原谅他,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开场白了。
那位白衣大哥(现在可以确认是人了)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沈远岫颈间那条闪烁着微光的项链上,停留了足足三息的时间。
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包含了惊讶、确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然后,他的目光才重新抬起,落在沈远岫那张写满惊魂未定和强装镇定的脸上。
沈远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的天,他不会刚脱离见鬼的危险,就又遇到什么有特殊癖好的变态了吧?这还不如遇到鬼呢!至少鬼可能只害命,不变态。
他强压下拔腿就跑的冲动,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无害、最恭敬的笑容,再次开口,并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笨拙地拱手作揖:“大、大哥,敝人沈远岫,不知……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家在何处?”
因为紧张,他的话都有些磕巴。
白衣人静默片刻,薄唇轻启,吐出三个清晰而冰冷的字:“凌回流。”
沈远岫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住,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对方,声音都变了调:“大、大哥?您……您刚刚说了什么?您说您叫……叫什么?”
“凌回流。”对方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卷着森林深处潮湿的寒气,沈远岫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个寒颤。
然后,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极致的荒谬,他就看到不远处,一只通体雪白、姿态优雅的白鹿,迈着轻盈的步伐,四蹄之下仿佛踏着无形的阶梯,竟凌空飞渡,缓缓地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咔嚓”,一声只有沈远岫自己能听见的脆响,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今天晚上,在这一连串的冲击下,轻轻地且彻底地碎掉了。
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风一吹,怕是能随风飘扬到十万八千里外。
那白鹿似乎对他极为亲近,低下头,用它温热柔软的侧脸轻轻蹭了蹭沈远岫冰凉的手背,蹭了几下后,便温顺地卧在了沈远岫身边的草地上,一双清澈的鹿眼安静地望着他。
大哥拥有一把标志性的黑色长剑,一身白衣白发,名字叫凌回流,身边还跟着一只显然不是凡物的、会飞的白鹿!
OK,IP正确,要素齐全。
他就知道老天爷为他准备的这套生日惊喜“组合拳”,绝对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刚才那口气,果然松得太早了。
沈远岫脸上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内心却早已是波涛汹涌,翻江倒海,翻涌着他对老天爷滔滔不绝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激”之情。
凌回流……这个名字他确实听过,是在一本他朋友极力安利的修仙**小说里。
他那个朋友是个资深小说迷,尤其热爱这类题材,有一次拉着他喋喋不休地分享:“远岫我跟你说,这本书里有个角色叫凌回流,太神秘了!目前书中对他的描写少得可怜,但你看这寥寥几笔的外貌描写,长得这么帅,修为又高深莫测,还这么神秘,典型的人狠话不多背景板,我赌他后期肯定是帮助主角攻受的关键大佬!现在的出场都是伏笔!”
后来,他那朋友熬了几个通宵追更完那本小说,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激情地给他发来一连串的语音消息,字里行间充满了愤慨:“不是伏笔!!!!!凌回流他就是个纯背景板!后面压根就没他啥事了!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这配置难道不应该是隐藏boss或者重要导师吗?!而且一个背景板外貌描写这么详细干嘛!他长得真的完全是我的菜啊!作者是不是写着写着就把这个人物给忘了!气死我了!”
朋友半夜的感叹号轰炸和语气中的强烈怨念,让沈远岫对这个名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现在,他,沈远岫,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曾经),竟然活生生地穿到了那本他只闻其名、未见其详的修仙**文里,还直接遇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背景板”角色。
好消息是,据他那怨念深重的朋友所言,凌回流在书中定位是正派,是个好人,至少不是反派。
坏消息是,沈远岫翻遍了自己有限的记忆,非常确定“沈远岫”这个名字,在那本书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他根本就是个不存在于原著中的角色。
好消息是,他知道这本书的存在,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先知”优势。
坏消息是,他除了记得朋友吐槽的关于凌回流的这点信息,以及大概知道这是个修仙世界、有仙门争斗、部分角色的名字之外,对具体剧情、人物关系、世界设定等基本上一问三不知。
沈远岫在心里默默地向老天爷发送了一个巨大的、带着强烈谴责意味的微笑emoji,以表达他对这份“厚重”生日惊喜的“诚挚感谢”。
不过,他倒是清楚记得朋友最后强调过,凌回流在书中没有收过任何徒弟,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门派,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身边就只有一只神异的白鹿相伴,是个神秘而强大的隐世存在。
简单来说,是个逼格很高的大佬。
“你为何会在此处?” 凌回流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将沈远岫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我也不知道。”沈远岫决定实话实说,脸上带着真实的迷茫和一丝无助,“我醒来就在这里了,之前的事……有点记不清了。”
他含糊地解释,穿越这种事,说出来恐怕会被当成疯子。
凌回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颈间的项链,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沈远岫被这沉默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做您的……弟子?”沈远岫彻底愣住了,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思维跳跃得是不是太快了点?难道是因为这位大佬看他一个半大孩子深更半夜流落荒山野岭,实在可怜,于是善心大发,决定收留他?
可是,书中明明说他从不收徒的啊?剧情怎么一开始就歪了?
“请问……仙长,您为何……要收我为徒啊?”沈远岫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难道自己的天赋可以让一个隐世大佬一见之下就非要收徒吗?
那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呢?
凌回流的目光掠过他,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给出了一个极其玄乎的答案:“机缘至此,因果使然。”
好的,确定了,大佬行事,果然高深莫测,非常人所能理解。
或许,这就是大佬的思维方式?
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完全陌生、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再加上老天爷接二连三送上的“惊喜大礼包”,沈远岫说不慌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此刻,面对书中这位定位是正派、实力强大的大佬主动发出的“抱大腿”邀请,沈远岫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觉得这简直是绝处逢生,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他在自己二十八岁(生理年龄十四岁)生日当晚,收获了一位新鲜“出炉”且来历非凡的师尊。
新鲜“出炉”的师尊向他伸出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走吧,我们回家。”
“家”,听到这个简单却沉重的字眼,沈远岫准备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穿书前,他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辗转漂泊,从未真正体会过“家”的滋味。
穿书后,依旧是孑然一身,面对全然陌生的世界,无依无靠。
这个词对他而言,既遥远又充满诱惑。但现在,这个才见面不到一刻钟、名叫凌回流的陌生人,对他说,要带他“回家”。
他抬起头,撞进凌回流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那双眼眸平静宁和,不见波澜,但沈远岫却莫名地从中读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眼神奇异地安抚了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在了凌回流宽大而温暖的手掌中。
就在两手相触的那一刻,一股暖流从对方掌心传来,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作为孤儿长久以来的无依无靠感,发现自己穿书后的震惊无措,被迫接受这离奇现实的无奈烦躁,在手放上去的那一瞬间,仿佛都被这股暖流悄然抚平,烟消云散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的安心感涌上心头,眼眶甚至有些微微发热。
心安之处,便是吾乡;心暖之地,便是吾家。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似乎拥有了一个暂时的“家”。
突然,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细小的雪粒,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雪粒落在沈远岫的头发上、肩膀上,但他却并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寒冷,反而因为手中传来的温度,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
月光之下,雪花纷纷扬扬,无声地飘落,宛如一场静谧的舞蹈。凌回流牵着他的手,转身,一步步朝着森林外走去。
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持续从交握的掌心传来,直达心脏。
很久之后,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坎坷,沈远岫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个诡异的夜晚,记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记得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更记得掌心那份驱散一切阴霾的温暖。
“师尊,”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我们……回家吧。”
从此,在这浩瀚而陌生的世界,他有了一个让他心安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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