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她嫁给九千岁沈恹的日子。
姜灼灼看着镜子里自己明媚艳丽的容颜，一双凤眼斜斜上挑，骄傲又矜贵。
唇上抹了鲜红的胭脂，头戴鎏金凤冠，身穿大红喜袍。
只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是被失势的父亲用来讨好九千岁沈恹的工具人，父亲希望沈恹能看在她这么一个美娇娘的份上，放姜灼灼狱中的兄长一马。
想到这里，姜灼灼叹了一口气，父亲哪里知道她和沈恹的过节呢，把她嫁给沈恹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在姜府最风光的时候，她曾作践过九千岁沈恹。
用鲜红的芍药花簪指着他的痛处，嘲笑他将来是个没用的丈夫。
沈恹又向来是最记仇最心狠手辣的九千岁，这样的羞辱，进了门，自己以后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接亲的锣鼓已经到了姜府大门口，敲得震天响，姜灼灼的心脏也跟着一上一下。
街道两旁全是来看太监取亲这种稀奇热闹事的百姓。
“真是暴殄天物，太监娶亲，太监又没那玩意，简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谁说不是呢，可怜了姜小姐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成亲就要守一辈子活寡。”
“不若把这样的美人让给我，我一定让她知道做女人的快……”
姜灼灼蒙着盖头，听着外头的流言蜚语，脸一下烧起来变得滚烫，手指死死攥住衣角，缩着僵硬的肩膀，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她头一次觉得大庭广众下的羞耻感比刀割更尖锐。
软着腿肚子颤颤巍巍地做上了马车，隔绝了一些外界的声音，她舒了口气，悄悄掀起盖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好透过车帷缝隙看到，马车正前方坐着的车夫。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马车正前面骑马的应该是新郎才对。
不过，沈恹毕竟是太监，成亲自然是能省则省，能不亲自出场就不亲自出场，毕竟他出场越频繁，感受到的羞辱和听到的污言秽语就越多。
理智上能想明白，和感情上能接受是两码事，姜灼灼的心口有些酸涩，哪个女子不希望成亲时夫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呢？
心酸归心酸，姜灼灼还是很乖巧的跟着沈府的下人下了马车，连正堂都没进去，直接被领到了喜房，要求她坐在床上等九千岁揭盖头。
沈府花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沈恹应付着满座心思各异各怀鬼胎的达官显贵，或戏谑或嘲笑的神情，让他本就阴冷的脸更加阴气沉沉。
太监的水府本就不利，喝了这么些酒水，他那处憋胀的难受，隐隐约约间有些滴漏，裹在厚布里潮湿闷热分外难受。
偏偏他那蠢得挂相的岳父姜威还拉着他的衣袖，一口一个“贤婿”“贤婿”叫个不停。
“贤婿啊，你放心，灼灼出嫁前，我和内人专门请了师父来教她如何取悦您。”姜威肥硕的头颅凑了过来，笑得脸上的肉堆叠起来。
沈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他本就高身阔肩，不说话的时候气场极具压迫力，冷幽幽地让人想打颤。
姜威被他压迫感的眼神扫了一下，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小官，这里的哪位达官贵人都能一脚踩死他，像踩死一只臭虫，自己能和这些皇亲国戚封疆大吏坐一起吃饭，全部仰仗着沈恹九千岁的权势罢了。
想到这里，姜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坐下喝酒吃饭了。
终于应付完了酒宴的推杯换盏，沈恹站在房门前静立了片刻，然后推门进去。
姜灼灼听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是脚步声，有人停在了她面前。
她红盖头下方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指间泛着微微的冷意，看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衣袖是暗红色的，衬托得他的手更加仙气了。
红盖头被掀开的瞬间，姜灼灼手心汗涔涔，紧张地不敢去看站在她面前的人，眼神慌乱地错开，立刻被放在紫檀书桌上摆放的白玉托盘吸引了过去。
托盘里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器具，样式款式比出嫁前她临时学的丰富多了。
姜灼灼咽了咽口水，不敢想象这些东西用在她身上会是什么滋味。
母亲出嫁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兄长的性命，家族的荣辱，她今后的日子，全都系在洞房时她的表现上了，只有她服侍九千岁服侍的舒服了，九千岁才会高兴，九千岁一高兴，她才能有好日子过，她们姜家才会重新回到曾经风光的时候。
“夫君，你来了。”姜灼灼稳了稳颤抖的声音，低眉顺眼地站在沈恹旁边，伸手拽开他的腰带，暗红色的喜袍从沈恹肩头垂落到地上，墨色绣祥云金线的里衣勾勒出他瘦削有力的腰线。
沈恹僵硬在原地，姜灼灼，姜员外郎家的二小姐，少年时曾见过一面。
那时姜威高升户部侍郎，骄傲地像只小孔雀的姜灼灼曾把只是小太监的他，堵在街边小巷里，非要脱他裤子看看太监那处是什么样的。
任她软磨硬泡，沈恹黑着脸始终没同意。这估计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头一次遇到不顺着的人，气得跳脚，凶巴巴地拔下头上血红的芍药花簪砸到他身上，还说什么他将来是个无能的丈夫。
沈恹想到这里，嘴角无奈扯出一个苦笑，丈夫？他不过是一个腌臢的废人，哪里有资格去做别人的丈夫？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今竟然嫁给了他这样的废人，此刻正一脸为难地站在玉盘前挑选今夜的器具。
真是荒唐，真是讽刺，真是造化弄人。
姜灼灼看得眼花缭乱，母亲给她请的据说是很有这方面经验的女师父，确实教了她很多理论东西，唯独没教过她怎么实际操作这些工具，所以姜灼灼看些玉盘里的东西，脑子里有些知识若隐若现，又消失不见。
冥思苦想半天，姜灼灼深深吸了一口气，挑了她感觉可能也许会使用的一个，忐忑转身看向沈恹。
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沈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房间，只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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