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看着眼前的昊宇,没说话。
事已至此,她只觉得难过,因为她自始至终都对昊宇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连不去,夹杂着先前的恩怨,让阿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厚脸皮如昊宇,也知道半夜突然冒昧登门有些不妥,更何况这是阿芷的家。
他知道,他们俩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怕是这辈子都再难迈过去了。
他本打算就这样默默关注阿芷一辈子的。
然而,当季未通知他即将归还阿芷的“卖身契”时,他却慌了,不顾季未的劝阻,连夜从江苑开车回到江津,就是为了找阿芷问个明白。
等他终于赶到阿芷的家门口时,人却怂了,连敲门也不敢,怕惊扰了阿芷,只好守在门口,怕她不告而别。
要不是不小心发出了响声,还恰好被屋内的人听到,他可能得在阿芷的门前守上一整夜。
昊宇比阿芷高出太多,这会儿一直低着头,刚一抬眸,就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阿芷的视线。
昊宇心里别扭,连忙移开视线,故作矜持,可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阿芷明知拗不过,但执意不让昊宇进门,只想让他赶紧离开,好还自己一片清净。
她当然知道昊宇的德行,也知道只要自己能一直固执己见,不妥协,也不避让,终有一天,嫌烦了的昊宇会先她一步离开。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昊宇想要与她重修于好的决心。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阿芷话还没说完,就被昊宇打断了。
“可我想见你。”昊宇看着阿芷的眼睛,一字一顿,语气里满是决绝,哪里还有低声下气的态度。
“我们谈谈……”说罢,昊宇扔掉手里的半截铁丝,向后一探,折断了花盆里盛开的郁金香,递到阿芷的面前。
昊宇看向阿芷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让阿芷不忍直视。
一向果断的阿芷犹豫了。
理性与感□□织在一起,混杂着自己的私欲,险些让阿芷的心理防线崩溃。
在昊宇的步步紧逼下,阿芷终于退却了。
她没接昊宇手里的郁金香,而是后退一步,打开了客厅的灯,转身走进屋内,“拖鞋在左边最底下。”
见目的得逞了,昊宇也不客气,当即就拉开了玄关的鞋柜。
左边鞋柜最底下那层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双没拆标的男士拖鞋。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刚好是自己常穿的鞋码。
见状,昊宇勾唇一笑,心里升起了一丝期待,但面上却没有显露,依旧是刚才那副愧疚得不行的样子。
阿芷转身进了厨房,怕昊宇突然凑上来,她直接把门给反锁了。
做完这些,她背靠洗手池,双手反撑在洗手池的边缘,仰头看向天花板,目光涣散且呆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昊宇刚走进客厅,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屋内的灯光昏黄而柔和,营造出一种安静而温暖的氛围。
房间虽然不大,但也不小,恰到好处地容纳了阿芷的生活痕迹和品味。
墙壁上挂着几幅黑白摄影作品,记录着城市的风光和生活的点滴。
昊宇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前的书桌上。
那里放着一份未拆封的文件,显得格外显眼。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下明了,这件事季未给阿芷的那份文件。
鬼使神差,他下意识走向书桌。靠近后,轻轻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去触碰文件的封面。
就在此时,屋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
昊宇愣了一下,心跳加速。
他迅速扫了一眼门外,确认没有异常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份文件。
他深吸一口气,在阿芷之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缓缓拆开了文件的封口。
随着纸张的翻动声,屋内的气氛似乎也变得紧张起来。
昊宇紧盯着文件上的文字,试图从中窥探阿芷那不为人知的过往。
真是奇怪,明明文件上的字昊宇都认识,可当这些文字连在一起,组成一句话后,他怎么也看不明白,每一句话都要反反复复的看上好几遍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虽然他长在长青公馆,但他一直都不知道长青公馆的顶层是什么地方,直到阿芷的出现。
如果不是程景给季未办生日宴,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批人长期处在长青公馆的压迫下,被迫榨干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和尊严,只是为了替程景将长青公馆推上神坛。
越是了解真相,他就越膈应。细想这么多年来的成就,他只觉得可笑。
一群被铁链束缚住手脚的奴隶一边高呼自由可贵,一边强忍疼痛,将自己身上的骨骼和肌肉拆分下来,用这些血肉替他人搭建高台。
站在高台上的人们自命不凡,平等的厌恶每一个站在底层仰视他们的人,殊不知,他们脚下踩的,是累累的白骨和无穷无尽的血债。
昊宇也曾是高台上的一员,也曾口不择言,笑谈以阿芷为首的接待人员都是不可多得的**,天生就会勾引人,无论男女。
事到如今,他就是再愧疚再痛苦,也于事无补了。
……
等阿芷端着面出来的时候,昊宇正望着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发呆。
阿芷撇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当什么也没看见。
她将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见昊宇半天不动弹,索性抬手抽走了那份文件。
昊宇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站着的阿芷。
昊宇抬头的那一刻,阿芷看到昊宇的眼眶红了。
“吃吧!”阿芷将手里的筷子递给他,就别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昊宇没推辞,接过筷子后就埋头吃了起来。
阿芷一直都知道昊宇不能吃辣,也不吃葱花和蒜。
她陪伴他这么久,当然对他的喜恶了如指掌。
她本想多放些辣椒进去,好让昊宇长长记性的,可一想到昊宇会因此难受的胃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昊宇吃完了面,见阿芷想起身收拾,他赶紧伸手拦住她,收起碗筷,转身去了厨房。
阿芷没制止,沉默的跟了上去,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昊宇笨手笨脚的洗碗。
察觉到身旁阿芷的目光,昊宇只觉得心慌。他从没洗过碗,不知道洗一个碗需要用到多少洗涤剂。稍一不注意,洗涤剂洒出来了,弄得手上和地上全是。
他想把手上的洗涤剂洗掉,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碗就脱了手,“啪”的一声清响,掉在地上的碗顷刻碎成好几片。
见状,阿芷并不意外。
她叹了口气,故意不去看昊宇那张心虚到极点的脸,转身走向对面的卫生间,拿出清洁工具,准备给收拾残局。
昊宇心虚得不行,连忙跟上阿芷。
“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去沙发上坐着吧!”
昊宇想也没想就照做了。
阿芷见他径直朝沙发走去,不禁扶额苦笑,“你不洗手吗……”
“……”昊宇无言以对,只得再度折返,站在阿芷的身旁,沉默的洗手。
洗完了手,他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像只犯了错的大狗一样对阿芷亦步亦趋,恨不得黏在阿芷的身上。
阿芷没理他。
终于拖完了地,阿芷将手里的拖把往墙角一扔,给昊宇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
两人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了。
“你想说什么?”阿芷不打算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的点出了问题所在。
昊宇一向直来直去,见阿芷这样问了,他索性连装也不装了。
“你要离开东陆吗?”
“和你没关系……”
昊宇急了,不禁口不择言道:“怎么就和我没关系?”话刚说出口的时候,两人都怔了一下。
后知后觉的昊宇觉得面上难堪,又补了一句,好让自己看起来理所应当一些,“你……平清山的账还没平呢,你要是走了,谁替你还?”
阿芷面不改色,回道:“如果没有人为干预,年底结算时平清山的营业额预计会翻三倍。”她顿了顿,继续道:“无论我在不在,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对此,昊宇无话可说。
阿芷的实力毋庸置疑,即使没有平清山酒庄的赌约,昊宇相信凭借她的手腕,最后也能达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效果。
“所以你会走,对吗?”
阿芷没回答,把头偏向一边,习惯性保持沉默。
她的沉默就是答案,躲闪也是答案,昊宇早该明白这一点的。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昊宇也不好再找理由,深深看了她一眼,打算起身离开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没有资格奢求阿芷原谅他。
谁料,在他打开房门那一刻,阿芷却突然叫住了他。
“事发以后……你去找过我吗?”
昊宇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眼神里蓄满了压抑和悲伤。
既然阿芷想走,那他说什么也不能把人继续禁锢在身边,只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话,以为这能打破阿芷的所有幻想,让她不再留恋。
“没有。”
“……”
阿芷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坚固的高楼早已坍塌粉碎,一片狼藉。
那天季未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程景勒令昊宇不准外出,出于无奈之下,昊宇才去找的季未,恳求他帮自己说些好话,好让程景松口,不再追究这件事。
季未作为受害者,当然拒绝了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后来,季未还是心软了,选择放过阿芷,给她一条生路。
出于对昊宇的惩罚,他并没有把阿芷没死这件事告诉昊宇。他想让昊宇时刻铭记阿芷是为他而死,让他备受良心上的煎熬。
机缘巧合之下,昊宇见到了阿芷,这才知道她不仅没死,还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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