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柳井回避了这个问题,细细打量了一圈学校的环境,自顾自说道:“水流并不湍急,河水也清澈见底,而且直通校外,要是有人受不了,还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闻言,赵银川还以为柳井劣根发作,又要作妖,不禁苦笑出声,想要劝阻他,“要是你想,随时都可以出来,在门口保安室登记一下就行了。”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全封闭式的私立学校,应该会以节俭为主。”
“引一条河进入校园,抛开观赏性和实用性不谈,这只会加大管理的难度。在维护和修理方面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出现。”
闻言,赵银川挑了挑眉,些许难以置信从眼里流露出来,但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了。
“你说对了,这里本来是没有河的,前些年才引的活水,去年才竣工,说是为了美观……”
“不得不说,这校董事会可真大方。”说这句话的时候,柳井想到了季未。
一想到季未和悦知书院以及程景三方的关系,柳井只觉得心烦,语气也难免冷了几分。
赵银川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当然猜不透柳井的想法,说出来的话难免会涉及到柳井的雷区,“这个项目程姨也参与了,说是要给这里的孩子祈福。”
“自己的家都顾不好了,还去管别人过得幸不幸福,不觉得可笑吗?”
柳井话音未落,赵银川瞳孔一震,自觉说错了话,连忙找补,“程姨其实很关心你,只不过她太含蓄了,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柳井不接话了,也不管身后的赵银川作何感想,自顾自抬脚朝大门去了。
校门口,两个保安正在执勤,见柳井来了,也不问他原因,甚至还没有询问来由就伸手将人给拦下了。
保安一看柳井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面对他的时候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对他说话更是毫不客气,活像柳井欠了他钱。
出于对校规的维护和对学生的保护,三个保安只能把他就地拦下,不让他再前进半步, “无关人员请退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井这会儿本就心情不好,被拦了这么一下,脸色十分难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没有立刻往回走。
“麻烦现在给季未打个电话,就说柳井来了,被你们堵在门口不让进去。”
闻言,保安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柳井说的是谁。
见柳井被人拦住了,赵银川心里一惊,顾不上解释,一把打开了保安横在柳井面前的手,向前一步,挡在柳井的面前,不让保安靠近柳井。
倒不是赵银川杞人忧天,害怕保安会对柳井不利。相反,他怕的是柳井主动挑事,对无辜的保安下手。
“小井,他们只是按规章制度办事,没必要为难。”说罢,他看向面前的两个保安,语气波澜不惊,朝他们解释道:“他是柳井,今天过来是想熟悉一下环境。”
一听到柳井的名字,保安们终于反应过来了,脑海中不自觉涌现出不久前接到的通知。
原先对他不屑一顾的领头保安王欧突然转变了态度,连忙让开,一改先前的铁面无私,脸上满是虚伪的和气伪善。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原来是……您啊!”他不知道该叫柳井什么,又不方便直接叫他的名字,话到嘴边才突然改口,显得十分别扭。
王欧在一众保安里资历最深,年纪也是最大的,所以他理所应当的成为这群人的领队,负责学校的安保问题。
虽然悦知书院是一个较为与世隔绝的地方,但由于其独特的存在,其中的大部分人包括保安也难免见多识广,逢场作戏更是不在话下,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在大人物的面前闹出乱子的情况。
柳井只觉得无聊,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他再不乐意,也还是不情不愿的朝王欧回了一句:“叫我柳井就行了。”
此时在柳井面前,王欧卑躬屈膝,连连答应着,末了,还主动为柳井引路,“哎,您快请进,季总今天也在……”
在这里,只要一提到柳井,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联想到季未。
只要涉及到了季未,上至学校领导,下至普通职工,在柳井面前,都得把头低下做人,原因无他,柳井是季未光明正大塞进来的第一人。
这所学校本质上属于季未,所以只要柳井在学校里不违法乱纪或者胡作非为,所有知情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条件纵容他。
赵银川也不傻,当季未提出要让柳井来悦知书院上学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季未的意图,当然不会觉得意外。
让赵银川感到诧异的是季未为了能够重新掌控柳井,不让他接近自己,甚至不惜撕开早年的伤疤,让柳井窥探其中的血肉。
能为了柳井做到这一步,不是一往情深又是什么。
悦知书院的前身就是邕宁孤儿院。
邕宁孤儿院虽然是私人开办的孤儿院,但是其爪牙却渗透了多个领域。在有心人的操控下,黑恶势力通过邕宁孤儿院不断向外扩展蔓延,逐渐吞没了这片无人敢管教的区域。
季未8岁那年被人贩子卖到邕宁孤儿院,在这摊烂泥里呆了完完整整的的6年。在此期间,没人敢拉他一把,任他自生自灭。
赵银川和季未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会产生一些交集。
由于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季赵二人在邕宁孤儿院的生活和待遇简直是云泥之别,毫无比较的意义。
季未能平安无恙的活到现在,除了他的胆识与魄力以外,还多亏了他那拥有古老姓氏的异国母亲。
他的母亲叫阿纳斯塔西娅·瓦西里耶夫娜。
阿纳斯塔西娅家族是东正教的坚定信仰者。在东正教的信仰体系中,阿纳斯塔西娅家族成员们认为,人类的灵魂是永恒的,每个人都有责任在现世中积极行善,以期在来世中得到救赎。
虔诚的祈祷和一生的修行,带着母亲的殷殷期盼,化为一道又一道金光,将年幼的季榷言笼罩其中,陪伴他长大。
若不是其母族丰厚的家底以及悠久的历史,那群饿狼才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留下季未,更不可能让他在这里久住。
无奈上面的人利欲熏心,不断朝他们施压,说什么都要留下这个孩子,声称要借此机会搭上阿纳斯塔西娅家族这条线。
可惜,自从季未被卖进这里以后,这些人再也联系不上任何一个季家或者阿纳斯塔西娅家族的人,无形中仿佛有一双大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抹杀季未存在过的痕迹,想让他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
所有放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以后,饿狼们依旧不死心,幻想着只要季未这张王牌还在,终有一天,阿纳斯塔西娅家族的人会为了季未,向他们开出天价赎金。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季未慢慢长大,也错过了最佳贩卖年龄。在极端的环境中待久了,他的心智和思维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邕宁孤儿院里的人无利不往,他们只把孩子当做敛财的工具,只要孩子能活,也能乖乖听话,就足够了。
那时候的季未,甚至连正常人都算不上。
他早就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知道自己不能死,要好好活下去,要是可以的话,他还要出去找自己的父母。
他的父母是谁?长什么样?为什么不来接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此,他一概不知。
他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与挣扎中,早就忘了来时路,就算脑海中偶尔冒出几个零碎的片段,但那也只是一些模棱两可的温情画面。
说句难听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冒出头来的记忆到底是属于他自己的,还是恰好碰见时记住的,毫无参考价值可言。
出于无奈,邕宁孤儿院只能咽下这口气,继续养着季未。
季未来这里的第4年,道上传来消息,称季家一家三口在一夜之间离奇死亡,死因不明。
当时的通讯技术比较落后,信息传播也相对滞后,如果没有派人去打探消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季未这个孩子在世人眼里,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听闻季家被灭了门,阿纳斯塔西娅家族不再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悲痛中接受了这个噩耗,以为年幼无辜的季未也随母亲一起去往天堂,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候的季未还是一个孩子,当然没有自保的能力,和现在的柳井一样。他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就算侥幸知道了真相,仍然什么都也做不了,只能是徒增烦恼,感叹自己命途坎坷。
……
柳井一直都是一个很随意的人,见保安突然对他如此尊重,心里突然觉得十分别扭,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于是只好强装镇定,思绪不自觉游离,并没有听清保安后面的话。
他朝王欧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知道了,便不再搭理任何人,自顾自往前走。
碍于情面,赵银川冲领头的那个保安礼貌一笑,解释道:“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我家孩子最近有点叛逆,还望各位海涵,日后不要太为难他。”
见赵银川开口说话了,王叔心领神会,朝身后赶来的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退后。
等到身旁的人都散开了,王欧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近赵银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和赵银川对话:“还请赵先生放心,答应您的事,我们一定办到!”
赵银川莞尔一笑,“这样不会影响到各位的工作吧?”
“这是哪里的话,赵先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既然是我们自己的事,怎么会有麻烦一说呢?”
见柳井走远了,赵银川没时间再和他瞎扯,随口敷衍道:“需要登记吧,把登记簿拿过来吧!”
“好嘞。”说完,王欧喜笑颜开,连忙转身去保安室拿登记簿。
“来,赵先生,您在这儿签个名字就成,剩下的我填就好了。”王欧将登记簿递到赵银川面前,跳过前面的那些空格,用手在最后一栏指了一下,示意赵银川在哪里签字。
见这保安如此殷勤,赵银川也不跟他客气,接来保安递的笔,在最后一栏签了字。
签完了字,他却不急着将登记簿还给王欧,而是将登记簿翻到最后一页,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填好的支票,当着王欧的面把支票放进去。
见状,王欧眼睛都直了,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哎呀,赵公子可真客气!”
赵银川将登记簿还给王欧,闻言,只是笑了笑,却不急着回答。
“等我通知,不要轻举妄动。”
“好嘞,还请赵先生放心,答应您的事我们一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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