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用仪器在落针可闻的黑暗屋子里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刺激着柳井的感官，让他感觉这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一直坐在角落的小四在柳井起来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
借着月光和闪电，柳井看到隔壁床位上还躺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陈澜。
小四不动声色的观察柳井，想看看柳井要做什么。
窗户没关紧，雨水趁机偷溜进来，打湿了小四的半个肩头。
等了好久，柳井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四处打量过这间病房。过了很久，他终于支起上身坐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安安静静，像是个被摆放整齐的BJD娃娃。
良久之后，他这才发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小四。
原本小四是不想负责近距离监视柳井这个工作的。因为他一看到柳井，就会想起那个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权正初。
柳井拔掉了针头，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他的视线就和小四的视线撞到一起了。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相接的那一刻，柳井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动作。
“医生说你需要卧床静养。”看着柳井近乎笨拙的动作，小四也没动，只是轻轻出声提醒。
“我在这儿躺多久了？”
“三天”
“你是警察吧！”
“嗯。”
“你在这儿干嘛？”
“看着你，怕你跑路。”
……
“你不休息吗？”
“你要是现在安安分分回床上躺着，没准我还能再睡一会儿。”
柳井假装没听到，吃力的挪动早已麻木的双腿，慢慢朝窗户那边移动。
“你要干嘛？”小四的声音突然在柳井背后响起，混着淅淅沥沥、时不时拍打一下窗户的雨声，竟有种说不清的空灵。
“我想起来活动一下，你不用管我。”
“现在很晚了……”小四走上前来，一把将柳井按了回去。他微微偏头，看着旁边缠着绑带，身着宽大病号服的柳井，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我睡不着……”柳井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依旧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你去休息吧，放心，我不会逃的。”
柳井并没有因为小四跟上来了，就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
他站在窗前，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拉开窗帘后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路灯散发出的冷白色灯光穿过雨帘，均匀的撒向地面，同时在黑夜里开辟出一片光明地。
借着灯光，地面上的景象尽收柳井眼底。
小四见柳井一直看着某个地方，便走上前来，顺着柳井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楼下的路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前盖还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拿着伞，伞身微微向另一个人那边倾斜。
小四的倦意一下就没了，立刻聚精会神起来。他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眯起双眼，隔着雨幕无声打量楼下那两人。
柳井知道，自己拉开窗帘看向他们的时候，那两个男人的目光就已经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柳井就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加重，大脑内一片空白。
思考停滞的同时，他连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躲闪。
他不是懦弱无能，只是每每想到回国以后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他就一阵后怕。
那些藏在背后的人一直不间断的迫害他的原因是什么，他大概知道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做到这个地步，竟连一条生路也不肯给他。
有时候，温良顺从也许会得到施暴者的些许怜悯，但是如果选择反抗，就必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走投无路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用更激进的方式，去对待这个毫不讲理的现实。
季未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到柳井的身影出现在窗边的那一刻，心里那根原本紧绷的弦一下就松懈下来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相处了这么久，柳井当然知道其中一个人是季未。
说来也奇怪，看到季未的那一刻，那些困扰了柳井很久的问题，一下子就有了答案，比如……梦里的男孩是谁。
小四面色紧绷，竟当着柳井的面拨通了沈锋的电话，开始向沈锋汇报刚才的见闻。
昊宇一直看着小四，察觉到小四的动作以后，他突然笑了。
“走了”，确认完柳井目前的状态以后，季未也不留恋，转头就走。
昊宇跟了上去。上车之前，季未特地回头朝柳井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柳井一直在原地站着。
他知道，照这种形式下去，过不了多久，柳井就会主动走向自己。
看见两人走了，小四松了口气。反观柳井，一直皱紧眉头，俨然一副极度不安的状态。
“你……先回床上躺着吧……”说着，小四就赶紧伸出手去扶着柳井，生怕他摔了。
“别碰我!”柳井下意识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与小四拉开距离。
还没等站稳，他突然弓起腰，扶着墙壁剧烈咳嗽起来。
小四看到柳井指缝间有血丝溢了出来。
他赶紧走上前去，想扶住柳井。
余光看见小四动了，柳井立刻抬起头来，狠狠瞪着小四。
小四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上前还是后退。
柳井喘着粗气，冷汗从额头上慢慢滑落。
“这位警官，我想问问，你们这些所谓的警察一次又一次把我往火坑里推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小四低下头，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没有资格回答柳井。
作为刑警大队的一名队员，他当然知道之前乃至接下来的计划中，柳井一直都被他们当成诱饵，是一个用来钓鱼的存在。
在所谓的正义面前，任何的牺牲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承认，有过那么一瞬间，他也曾将权正初的死迁怒到柳井身上。那时候他想，如果没有柳井，那他们就不会接到这个任务，权正初也就理所当然的活了下来。
清醒过后，他无比厌恶自己这种逃避的行为。
不过说到底，要不是自己傻乎乎的往前冲，权正初也不会因为保护他而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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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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