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茵茵回到宁府所在的巷子,发现一道瘦小的身影徘徊在府前,还背着一个小包袱,从背影不难猜出是婉翠。
多日不见,阮茵茵还是很想念婉翠的,也不知她在贺府过得怎样。贺府只有贺斐之一个主子,又时常住在总督衙署,婢女在府中不受重用。自己的离开,很可能使婉翠变成了闲人。
心中对婉翠怀有惭愧,阮茵茵上前唤道:“翠儿。”
婉翠蓦地转头,有些惊喜,有些激动,张开手跑过去,壮着胆子抱住了阮茵茵,“姑娘,奴婢没处去了,想以后跟着姑娘,求姑娘收留!”
被冲劲儿一撞,阮茵茵向后退了两步,抬手拍拍她的背,“有话好说。”
婉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并没有大户人家婢女的含蓄。
阮茵茵哭笑不得,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泪,“我也没说拒绝的话,怎么就哭了?让人瞧见多不好。”
“求姑娘别嫌弃奴婢。”
“你与我说说,我离开之后,你的境遇如何?”
婉翠一边哭一边抹脸,“姑娘离开后,奴婢在府中无所事事,大气不敢喘。昨儿赵管家找上奴婢,要把奴婢调去前院做烧火丫头。”
虽说前院和后院,仅仅隔着一道垂花门,但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门阀世家中,能在后院服侍主子的,为大丫鬟,她们平日里也跟着主子养尊处优。剩下的,被分到前院做事,做的都是脏活、累活,还要看大丫鬟和管事们的脸色。
婉翠跟自己过惯了好日子,冷不丁去往前院,确实会不适应。
“你跟着我,可能会不安稳。”
“奴婢不怕。”婉翠也不是吃不得苦,只是更想留在阮茵茵身边。
府中不差婉翠一口饭吃,阮茵茵下了决定,挽着她的手臂走向府门,“进去吧,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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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已浓,大街小巷开满赤玉榴花,经风一吹,满城飘香。
一大早,阮茵茵照常来到韩绮的公廨,却瞧见韩绮躺在窗下的小榻上,蜷缩一团。
“韩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韩绮撑起上半身,斜睨一眼粉白罗裙的姑娘,“没事,昨夜睡得晚,躺会儿就好了。”
阮茵茵没多想,坐在矮桌前时,发现桌上已备好了卷宗和果盘,果盘里盛着洗好的桑葚和切好的杏子,还贴心地插上了小竹签。
几日相处下来,阮茵茵有些过意不去,这位韩大人虽心眼颇多,但人是真的热情,每日水果点心变着花样地换。
看他难受地窝在那里,阮茵茵试问道:“大人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韩绮翻个身,将踢到脚边的被子向上扯了扯,“帮我倒杯水吧。”
阮茵茵非常乐意效劳,不只倒了水,还提醒道:“太烫了,晾凉再喝。”
韩绮点个头,闭上了眼。
这时,秦砚夹着一叠笺札走进来,见韩绮躺在榻上,好笑道:“怎么,这个月又不舒服?”
韩绮未睁眼,抬起手臂摆了摆,“秦少卿就别取笑下官了,昨夜没睡好,忙里偷个闲。”
“我怎么觉着,你每月都有几夜睡不好啊。”
韩绮闭眼笑道:“下官会把落下的公务补上,少卿大人行个方便。”
虽是请求,但语气很是随意,懒洋洋的,跟秦砚那慵懒劲儿不相上下。
秦砚啧一声,没有为难,将笺札放在案板上,瞥了一眼墙角的阮茵茵,“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韩大人,或者直接问我。”
阮茵茵抬头,“有一处甚是疑惑,还请秦少卿解疑。”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秦砚来了点兴致,抱臂靠在桌边,“讲。”
“那场先锋之战,除了沈骋,没有其他人证,这一点可以理解,但拾回来的兵器不该被重点检验吗?”
按着沈骋的陈词,合该大批抽查那批兵器,可卷宗上只有寥寥数笔的记录,甚至连负责打造兵器的工部虞衡清吏司的记录都无。
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秦砚和韩绮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秦砚回道:“所以说,卷宗中断了很多线索链。你说的,算是其中之一。”
阮茵茵若有所思,“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贺斐之不接受三司的审判结果,可贺斐之三个字,她不愿讲出口,“难怪说,案子疑点重重。”
秦砚意味深长地提醒道:“若沈骋没有说谎,说谎的人又会是谁?你考虑过吗?”
“诚国公或我的父亲。”
“真要翻了案,证明宁先生才是凶手,那你很可能不会再有安稳的日子了。”
阮茵茵笑了笑,“我相信我父亲没有猫腻,我也可以承担一切未知的后果。但在查出真相前,我不想假设。”
“挺犟啊。”秦砚没想打击她,但还是提醒道,“但翻案的可能性不大,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没有找到相关的人证。”
“总要试试。秦少卿真的觉得疑点重重的案子有说服力吗?”
“并非,但案子是三司和都护府四个衙门拍板的。”
“他们就不会错吗?”
秦砚耸耸肩,“也许会吧。”
等秦砚离开,阮茵茵继续翻阅卷宗,越研究越觉得蹊跷,那些中断的线索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断了。
傍晚,韩绮在送阮茵茵回府的途中,透露了一个重要线索,当年宁坤被无罪释放后,对结果持有怀疑,一直在试着将中断的线索连接起来,也因此遭遇了劫杀。
阮茵茵默了默,这事儿她早从长姐那里听说过,所以更加坚定了翻案的决心。
她的父亲,很可能是触碰到了谁的利益,被灭口了。
马车抵达宁府,阮茵茵想起韩绮今日的状态,不自觉多关切了几句,还叮嘱他早些睡下。
两人在府门前比前几日多聊了会儿,有说有笑,被月光照出的影子极为贴近,有种抵额互诉的既视感。
不远处的岔路口,季昶倚在矮墙上,瞧了一会儿,在韩绮离开后,慢慢现身,叫住了正欲叩门的阮茵茵。
“小丫头。”
阮茵茵下意识回眸,当看清来人时,很是诧异,“季厂公怎么过来了?”
季昶却反问道:“韩绮经常送你回府?”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实在不合适,即便季昶是宦官。阮茵茵站在石阶上,没有要靠近的意思,但还是解释了自己为何与韩绮走在一起。
宁氏女的身世,在朝廷已不是秘密,季昶自然有所耳闻,他点点头,解释道:“我刚从兵部尚书的府邸出来,恰巧路过这里,你不必多心。”
“我有什么好多心的,堂堂都护府总指挥使,还能为难我一个良民么。若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夜里的小丫头警惕性颇高,季昶有些好笑,“行了,进去吧,锁好门。”
阮茵茵颔首,“厂公慢走。”
府门一开一翕,掩去半尺灯火。
季昶抬手捏捏鼻梁骨,还是觉得醉了。
兵部尚书的府邸并不在此,他却特意绕来一趟,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见上小丫头一面。
巷陌深深,繁星闪烁,他轻笑一声,挥退暗处的侍卫,负手走在星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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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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