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旖旎的梦

水陆大会还有一个时辰才会继续。

三七满脑子的心不在焉,一边想着三皇子的婚约,一边想着羲和神君和三皇子的样貌,一边想着过几个月出发去魔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见到魔尊...

更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扮演好魔尊的白月光......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回客栈,完全没注意到苍牙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被带去客栈大堂的饭桌边坐好,三七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天可怜见的,她在樵明山躺平日久,怎么第一次出山就要解决这么棘手的任务:又要杀魔尊,又要救姐姐,还要操心二姐所托非人......

如果大姐醒来,得知二姐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族,会气得和二姐断绝姐妹关系吧...一定会吧...

看着兀自烦恼的三七,苍牙默默走向客栈后厨。

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出现在三七面前。

面汤鲜美,面条雪白,上面撒着笋片、虾皮,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被这卖相吸引,三七终于从无尽的思绪中解脱了出来。

“怎么只要了一碗?”

三七兴冲冲举起筷子,却在下手的前一刻意识到桌上只有一碗面。

“我专门给你做的,其他的饭菜店家还在做。”苍牙笑道。

“你还有这手艺?”

三七没跟苍牙客气,先用筷子挑起一小撮面条,吹了两下便送入口中——入口鲜滑,既有鱼肉的鲜美,又有面食的嚼劲。

“好好吃!这面怎么带着一股鱼肉味儿?”

三七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赞叹。

店小二端着饭菜过来,闻言便道:“可不是有股子鱼香!这位公子在后厨锤了半天,将剔了小刺的鱼肉锤成泥,和了面,才做出来的面条呢。小兄弟,你可真有口福。”

三七鼓鼓腮:叫我的时候就叫小哥,叫他就叫公子?

小二摆好酒菜,临走前又多了句嘴:“我们后厨的师傅说,您的手艺刀工都是一顶一的,一看就是大酒楼出身。不知道您在哪家酒楼高就?”

三七嘴里塞满了面条,说不出话来,只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苍牙。

她也很好奇,难道苍牙是个厨子?

“从前家姐喜爱美食,我便学了厨艺哄她开心。后来天南地北,哪里的饭菜都会做一些。”苍牙轻轻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好像为他姐姐做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店小二为人机灵,一看苍牙的样子便知另有隐情,笑着说了句“有公子这样一个弟弟,你姐姐可真幸福”便带着托盘离开。只剩下三七慢慢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食不知味。

“怎么不吃了?哪里不合胃口吗?”苍牙忙问,毫不嫌弃被三七吃得乱七八糟的面碗,挑起半根面条尝了尝,试探道:

“可是觉得鱼味太重?我想着你...你可能爱吃鱼,便没放太多葱姜水去腥。”

三七摇了摇头:她本就是猫妖,哪里会嫌弃鱼腥?况且她也不爱吃姜,这面条里的葱姜水放得量刚刚好,叫她没品出一点姜味。

“我也想我姐姐们了...”

琥珀色的眼睛弥漫着薄雾,看向遥远的天边......不知道姐姐们现在怎么样了?羲和神君说他可以用神力护住姐姐们的神魂和心脉,想来应该无事。

只是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樵明山,离开家啊......

苍牙的神色温柔,语气低缓,神色认真:

“我虽与姐姐失散多年,却一直相信我们终会重逢。你和你的姐姐们血脉相连,她们也一定能感知到你的思念。”

“若你实在想念她们,我们明日就启程,我陪你回家可好?”

被人这样认真地安慰,三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她没办法坦白姐姐们的处境,便只能继续扒拉着面条,笑着说:

“不要!我还想多玩几天呢,回去就要被姐姐们管着啦!”

苍牙也笑,他笑得宠溺,一副拿三七没办法的样子。

三七咬了一口煎蛋,外层的蛋清口感略微酥脆,内里的蛋黄却嫩滑流心,再搭配上浸润的鸡汤的滋味......

平平无奇的鸡蛋欸!怎么做到这么好吃的?!

“苍牙,你的厨艺实在是太好了!呜呜呜各种鸡蛋鸟蛋我吃得多了,却从没想过鸡蛋可以做得这么好吃!”

三七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初来人间时,她也被美食吸引,思考过以后要不要多去一些繁华的城镇转转。

但如今她发觉,想吃美食也不需要总来城里——身边有苍牙就够了!

---

因为惦记那条被带走的赤蛇,三七以“下午太阳毒辣”为理由,想把苍牙一个人丢到水陆大会上,自己独自追踪赤蛇的位置。

哪知苍牙也不喜烈阳,任三七怎么劝都没用,非要陪着三七一起留在客栈歇午。

二人和衣而卧,三七仰头看着客栈床顶上深褐色的帐顶,明明关着窗户,却也一摇一摇的,想来是因为窗户缝里吹进的微风吧。

她一边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一边数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现在的情况,也只能等苍牙睡着以后故技重施,下个小小的咒语。

身侧的人却突然翻了个身,鼻息扑在鬓边,给耳朵带来一阵痒意......

“三七可是睡不着?”随着清越声音入耳的,是苍牙带着青松气味的气息。

“嗯...还行,别说话了,我马上睡着了。”三七敷衍着。

“我给你唱首歌吧。从前,我晚间总是头痛,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姐姐知道后,就会给我唱这首摇篮曲。一开始,我会舍不得睡,不是因为头疼,而是因为姐姐在唱歌。但每一次,我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头也不那么疼了。”

苍牙的声音很轻,隐隐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回忆起这件事,都能让他感到开心。

他和他姐姐的关系可真好......

这样想着,三七便不忍拒绝:大不了一会儿先装睡骗过他吧......

三七闭上了眼睛。

装潢陈设算不上奢华的客房内,两位容貌俊美的少年一同躺在床上,二人的气度容貌都与这间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却偏偏十分和谐。

个子小些的少年闭着眼,唇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泪痣殷红,衬得他肤白似雪。

另一男子穿着大红色的里衣,银发如瀑铺在被上,容颜俊美得几近妖异。

他轻声哼唱着童谣,手还轻轻拍在那位闭目酣睡的少年身上。苍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感。

但眼下,这只手却十分温柔,伴着歌声的节奏轻轻拍着薄被下的人儿,仿佛是在拍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

......

童谣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红光一闪而过,少年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

三七本不想睡的。

她听不懂苍牙唱的歌词是什么含义,只觉得曲调简单又动人心弦。歌声不断冲刷她的脑海,眼角的泪痣有些烫,她想揉一揉眼,却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就这样,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樵明山。

这次只有她自己,身边裹着一层厚厚的茧...这层茧是哪儿来的?梦里的自己并不在意,只觉得冰丝一般的茧越裹越紧,材质透着一点微凉。

三七很喜欢这种被包裹住的感觉,在她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就喜欢挤在姐姐们中间,亦或是给自己的窝里铺满兽皮,最后吭吭哧哧地费力挤进去,上下左右都贴着东西,就会感到满满的安全感。

所以三七在茧中睡得很舒服。

有一勺凉凉的冰酥酪被喂进口中,三七砸吧砸吧嘴,梦里品不出什么味道,但口感丝滑,还带着一丝植物的清新。她心下更好奇这酥酪的滋味,忍不住细细嚼了嚼,便尝到一点咸味...

哎呀,这酥酪怎么是咸的?

三七皱了皱眉,偏过了头,陷入又一场梦里。

这一次,她又梦到了与神君的大婚。

先是满目的红色,她穿着繁复绣金的大红婚纱,坐在床边。

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盖头,三七在梦中无奈抬头,却撞入一双带着绵密爱意、缱绻如清泉的眼睛里......

是苍牙!

他穿着大红的喜袍,眼里倒映着三七...不,眼角一滴泪痣,这是飞星仙子的脸!

苍牙的眼中是克制不住的欣喜,本就俊美妖冶的容貌在大红喜袍的衬托之下更是美得勾魂夺魄,让人错不开眼。

难道是飞星仙子残魂作祟?只不过因为被神君封印,所以梦境不够还原,神君的脸被我替换成苍牙了?

上次“撞见”神君大婚,她的神识保持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默念了许多美食。这一次她吃过的好东西多了,自然想要故技重施。

但光影荡漾之下,苍牙白皙的面庞覆上一层好看的红,那双一向深邃清澈的眼睛染上了**,红润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叫着谁的名字...

却听不清,只能看到一滴汗从苍牙鼻尖滑落,落在他紧实的腹肌上,水痕逐渐滑下......

三七的身体和魂魄都瞪大了双眼。

......

“啊啊啊啊啊!坏了坏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小赤蛇不会已经被人炖了汤喝吧?!”

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颈间还带着薄汗,整张脸面色红润艳比桃花,琥珀色的眼中却满是惊讶和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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