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拆了这座庙。”
四壁摇晃,屋顶的灰尘簌簌而下,门外的爆炸声还在继续,大门看上去随时都会被攻破。
炽地的神情越发不安,“不,我不能让他们拆了弥天的庙......”她不停地喃喃,周身忽然升起了一股迅疾燃烧的火焰,热浪裹挟着无数火星托起嫁衣,一眼看去怵目惊心。
“岑公子,我们要怎么办?”
微澜紧张得冷汗叠冒。
“她要引燃这里,”不知是否听见了微澜的话,阿陆脸色骤变,全然不顾汹汹火势,冲过去一把扣住了炽地的手腕,“你疯了,烧了这里,你也会灰飞烟灭的!”
“我不能让他们摧毁这座庙。”她猛地瞪住了阿陆,颤声道:“凭什么弥天要含冤死去,凭什么过去的事就这样过去!”
用力将阿陆甩开,她后退两步,整个人置身于烈焰之中,那嫁衣上的玄红在火焰里飞舞,美得凄然又心惊,很快,火舌攀上墙壁与立柱,开始朝着屋顶吞噬。
“咳咳......咳咳......”
微澜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伸手扯了扯阿陆的袖子,“我们得快些阻止工部的人!”
“笨蛋,”阿陆低低地骂了一声,“事到如今,再不撤自身难保了。”说罢,转身拽上微澜就跑。
“可是烟罗的诅咒怎么办?!”
微澜想要挣脱,却挣脱不掉。
“什么烟罗?”
阿陆紧捂口鼻,眉头深锁,飞快扫了他一眼。
“啊啊啊,你这人半点不靠谱啊!!!”
微澜彻底崩溃了,心一横,低头冲着阿陆的手背就是一口,趁他松手之际,闷头朝着火焰中心跑去。
“喂,你小子不要命了!”
阿陆气得大喊,也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又追了回去,“陈微澜,你给我站住!”
脑子里一片混乱,陈微澜只是一股劲地跑向炽地,一边挥臂高呼:“严姑娘,求您解开赵家小姐身上的火咒吧,求你了,我定会阻止阿爹他们的!”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焰中心的那一抹玄红,似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知是否听见了微澜声嘶力竭的呼喊,忽然朝他这边望了一眼,那眼神中的绝望悲凉,几乎深切到穿透了火焰与浓烟。
视线相接的瞬间,微澜的心蓦然紧抽,一阵道不明的痛意在心底弥散开去,脚步一个踉跄,居然傻傻地停在了原地。
“你也是个傻子,你们都不要命的!”
追上来的阿陆,气急败坏揪住了微澜的衣领,刚要往反方向带,不料,一阵比先前的爆炸声更猛烈的声响,伴随着气浪,砰地撞开了铜锁重重的大门。
火光滔天,浓烟扑面而来,瞬间遮蔽了所有视线,微澜的意识,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沉入了迢迢黑暗中。
不知过去多久,微澜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昏暗中,只有一片缭绕的红色,那奇异的雾氤氲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在断壁残垣间撑起了一扇古怪的墙。
似乎多亏了这面墙,他才没被劈头盖脸的残砖碎瓦砸死。
“醒了?”
身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震,他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靠着阿陆的肩膀,赶紧抽开身。
“我们......我们在何处?”他有些慌张地问。
“地下十八层。”
“啊?!”微澜吓得冷气到抽,“这么突然?”
阿陆又叹了口气,郁闷道:“外头那些术士不知用了什么怪东西,把这间庙轰塌了大半,我看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
紧握在他手中的通体漆黑的横刀,在黑暗中微微震颤,似血的雾气萦绕在剑鞘周身,又汇聚到空气中,支撑着二人头顶那张奇异的网。
微澜刚要追问,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那位严姑娘呢?”
阿陆默然了片刻,眼神忽然一凛,伸手捂住微澜的嘴巴,下一刻,只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争吵,从不远处一路响来。
“赵侍郎,放任那些术士大肆破坏,会不会不妥当?”
工部郎中陈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阿爹?微澜认出了这个声音,瞬间脊背发凉。
“哦?难道陈郎中还有高招?”赵曜冷笑着反问,转而对身后的术士们大声道:“东西找到没有?”
“回禀赵公,那妖怪的遗物应该就在附近,待我们将它一把摧毁,哪怕那妖怪有天大的本领,到时候也只能灰飞烟灭。”
一个术士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好,快找!”
赵曜难得痛快道。
“不妙,岑公子......”微澜焦急地扒下阿陆的手,压低了声音:“他们怕是要赶尽杀绝。”
阿陆有所犹疑,却也握紧了手中的横刀,而就在这时,只听见某个术士兴奋的声音:“找到了,好像是一根发笄!”
“糟了!”
微澜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推眼前的断壁,可不等他起身有所行动,阿陆已经挥刀出鞘——
黑暗中由红色雾气构建的屏障,随着挥动的刀刃,化作一股气势磅礴的力量,竟生生将周遭的废墟撞了个大开,巨石碎木纷纷落地,轰隆如雷鸣。
众人齐齐震在原地,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位不速之客。赵曜和陈楷更是震惊不已,尤其是陈楷,在看清从阿陆身后爬出的微澜之后,脸色更是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
“臭小子,你......”
陈楷满脸怒容,就要上前教训。
“哎,且慢,”阿陆伸出握刀的手,一个从容不迫的笑容在脸上绽开,“此处可不能乱来”。
一众术士面面相觑,有的指了指他手中已经收入鞘的刀,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神变得颇为忌惮。
“胡闹,哪里来的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下!”赵曜面色阴沉地大手一挥,高声斥责道,末了又瞪了瞪面露退缩之意的术士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拿下!”
“赵侍郎,切莫伤及小儿,这都是......”
陈楷上前阻止,却被赵曜一把推开,“今天说什么也要毁了这间破庙,你休得再多言。”
“阿爹,赵叔叔,”微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冲上前大声解释,“请听晚辈一句话,这里......这座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阿陆站在废墟上,望着打乱仗的众人,只觉得郁闷又苦恼,正焦灼着,目光无意中一瞥,忽然自眼底露出了几分欣喜。
“喂,阿肆!”他冷不丁冲远处挥了挥手,扬声道:“快来救场!”
循着他的目光,赵曜不自觉回过头去,但见空地火把跳跃的光里,有一黑衣少年正朝这边阔步走来,一袭玄色圆领袍,身材修长,黑发端束,乍一望去气质不俗。
“在下夜叉寮岑宣冕,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阻止本次的行宫营造。”
那少年在众人面前驻足,一出声便尽显沉稳,瞬间让所有人陷入了安静。摇曳的火光落在他清冷俊美的脸上,一双眼尾微扬的黑眸,如同初冬的晨霜,冷漠而清透,却也不着丝毫情感。
“工部侍郎赵曜,”他冰冷的目光让人背脊一寒,“还不跪下接旨?”
赵曜心中一怔,忍不住将这后生仔细打量,视线落在他别于腰间的夜叉面具上,迟疑道:“莫非是城南夜叉寮......”
“赵侍郎!”
一旁的陈楷赶紧拉着他跪了下来,面露惶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跪下,互相窥视,不知所措。
阿陆展颜一笑,从废墟上轻盈跃地,快步到阿肆的身边,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悄声问道:“难怪你消失了好几天,原来是去了宫中,不过......你是怎么说服那个男人的?”
听了他的话,阿肆倒也面不改色,声音一低:“就说这是龙脉所在之处,擅自动工,会惊扰社稷之神。”
“他信了?”
阿陆忍着就要笑出声的冲动。
“他喝醉了。”
阿肆眉毛微挑。
毕竟,才经历了一场折腾的梦魇,身心俱疲,头脑不清醒也算是意料之中。
只是......
他的眼眸忽然暗沉了一瞬。
那天半夜被紧急宣召到南熏殿,说是要替圣上驱除邪祟,可到了殿内却并未发现任何邪祟存在的迹象,不仅如此,也没有妖怪的气息,亦或者魂魄逗留的痕迹。问那高太监究竟何故,那厮也是支支吾吾没半句实话。
龙床上的男人确实被噩梦魇着难以抽身,却也仅仅只是一场梦罢了。
阿肆尝试将手掌覆盖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念动咒文,试图捕捉到几许梦影,结果也是无功而返。可就在收回手的刹那,一股奇怪的力量猛地从男人身上抽离,像是忽然刮起了一阵透骨的阴风,被穿身而过的阿肆,只感到嘈杂鼎沸的人言声在耳畔炸响,脊背发寒,双眼不由失了焦距,飞快反应过来,刚要念动咒文,声音便如风般消散了。
显而易见,宫里藏有秘密,而有些人,心怀鬼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