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一回 鬼打墙

舒慈只觉得脑袋也跟着迟缓起来,好像回到了刚才的壁画之中——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清醒过来,立刻火符一转,去查看杜月恒。

只见他同样双眼呆滞,拖着两条腿,行尸走肉般跟在她身边。

舒慈一把抓住他的手,摇摇了他:“杜月恒,杜月恒?”

杜月恒如梦初醒,眼前似迷雾散去:“舒姑娘,我们这是走了多久了?”

舒慈摇摇头,这地宫之中的时间好像凝固住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时光流逝。

只见杜月恒还没正常一会,脸又僵住了,仿佛被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吸走了目光,眼睛瞪大,又呆滞又恐惧。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舒慈的背后。

舒慈回头一看。

只是这一看,便叫她脑袋“嗡”的一声,周身如坠冰窟,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拽了一下她的心脏。

她身后的壁画上,仍是绘着那支庄严的送葬队伍,领头的方士托着一只精巧的香炉。他身后的人们皆着黑衫,臣子们悲痛不已,士兵护送着马车,拉着一只巨大的青铜棺材。众人肃穆地缓缓向前。

舒慈咽了咽唾沫,想都不想,抬手就扇了自己一耳光。

“舒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杜月恒惊叫。

脸上的痛感真实,还好,现在不是幻境。

舒慈稳住心神,将手上的火符给杜月恒拿着,接着飞快地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哎哟!”

这一下力道极大,扇得杜月恒弯腰,他捂着脸,迷惑又愤愤道:“舒慈!你干什么!”

不等杜月恒回过神来,舒慈双手将他的脸捧起来,将他的脸颊挤成一团,力道很大。

舒慈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她一双凤眼映在火光中,虽然左眼像蒙着一层薄纱,但眼神永远是神采飞扬。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凌厉,笑起来的时候像新月。此时正专注认真地看着他。

舒慈冰凉的手贴在他脸上发烫的地方,杜月恒的脸本来只有一边是红的,现在整个都像快要烧起来。

“哎,你……”

“杜月恒,你听我说,”舒慈开口,“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我得确保我们没有中幻术。”

“那你也可以轻点嘛……”杜月恒嘟囔一句。

舒慈飞速瞟了一眼壁画,又将眼神移回来,语气肯定:“我们遇上了鬼打墙。

“我听师父说过,这鬼打墙是一种阵法。这壁画虽然看上去与我跌入的幻境的那副一样,但其中的细节与我之前所见有不同……我怀疑,这壁画正是阵法本身。”

“你是说,这壁画上施了双重法术?”

杜月恒思索着,像是突然有不好的预感,甩头想挣脱开来。

舒慈没有放开他,仍是直视他的双眼道:“我必须再进去一次……搞清楚这壁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身处地下何处,想找到回去的路与三宝汇合就必须破了这鬼打墙!否则,我们恐怕会被困在这甬道中一辈子……”

舒慈坚定:“你留在外面。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去看壁画,随时注意我的情形,一旦有了异常,就像刚刚一样给我来一下子。”

杜月恒想起方才舒慈痴痴傻傻的样子,心有余悸,问道:“如果你永远地留在了这壁画之中,会是什么样子?”

舒慈惨淡一笑:“我不知道,或许会像高湛一样,疯疯癫癫,失了神智……若是那样,就只能拜托你想办法把我抬出这地宫了……若是那时,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救我?”

“不。”

他又觉得这否定很突兀似的,轻轻加上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留在壁画里面的。”

***

舒慈深吸一口气,再次入神地盯着那副壁画,果然,墙上的线条又蠕动了起来,眼前的画面旋转,她的身体失去了重量。

当画面再清晰,她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千年前的土地上。

有了上次的经验,舒慈熟练地混入了送葬的队伍中。

开头还是一样,她看见这庞大的送葬队伍,最开头是方士带领,中间是恸哭的臣子,士兵行进在两侧,保护那巨大的青铜棺椁。

她眯起眼睛来仔细寻找,终于在队伍的开头找到了那个人——

那方士身穿白袍,蓄着络腮胡,手持香炉,目光平静,既没有臣子的悲痛,又不像其他方士的神情木然。

舒慈可以肯定,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在队伍最前端的也是这方士,但那时他拿的是法器,抛洒的是符纸——绝不是香炉。

她在人群中穿梭,跑得很着急,甚至撞到了几个人身上,很快便跟上了那最前面的方士。

没有人注意她,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不知行进了多久,队伍停在了墓道口,门口仍坐着那两只奇异的镇墓兽。同样的,十几个壮汉抬起青铜棺椁,方士们也跟着走进了地宫之中。

舒慈紧跟着他们,这一次的墓道似乎和现实中的一样了,没有分叉,笔直地向前。

但方士们和上一次不一样了,他们不再散作一团各念各的,而是默契地排成一列,整齐地念诵着经文。

舒慈仔细听,他们反复念诵着:九龙长生,九龙长生,九龙长生……

她一开始头皮发麻,不知为何又出现这四个字,可一旦想得入神,却好像听得习惯了,竟对这经文有了几分亲切之感——

她赶紧捂住耳朵,重新集中注意力集中到那领头的身上。她越过一个有一个方士,到了队伍前头,只管跟着他走在这狭长而没有尽头的通道中。

她跟着他走了很久了很久,一时之间,舒慈竟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跟着离开了甬道,来到了一扇石门前。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脱离了队伍。

她放下手来,那整齐的念诵声已经听不见了。

这时,面前的石门竟然自己缓缓打开来,只见一团幽微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那方士已经闪身进了门。

舒慈立在门口,她还有几分残存的理智,希望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腿。可她已经不能思考了,她又冷又困,那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甚至透出了一点温馨,好像一根手指,招呼她进来。

于是,她抬腿走了进去。

她眼前出现了几百几千个士兵,排列整齐——或站立,或骑马,或半蹲在地,目光炯炯有神。或手执长矛,或拉满弓箭,或抽剑出鞘,皆是严阵以待。他们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舒慈这个不速之客,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便可立即将她碾为齑粉。

舒慈腿一软,坐在地上,捂住嘴巴,既怕自己尖叫出声惊扰了他们,又怕自己的心脏从嘴里跳出来。

好像过了几百年那么久,她才回过神来,借着幽微的光看清——这些士兵也是陶俑烧制,只是工匠技艺精湛,陶俑过于逼真。

她的心跳声终于平稳下来,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这才看明白了,那光源是从墙壁上的长明灯而来。

这里应该是秦始皇陵的一间耳室,那些士兵陶俑或许是秦始皇的陪葬品,陪着他在地下继续四方征战,继续成就他的千秋伟业……

为什么这一次,她会来到这个地方?她从来没在壁画中看到过这情景,难道她已经不在壁画之中了?

舒慈来不及多想,缓过气来,又开始寻找那白衣的方士。

只见眼角白影一闪,舒慈想也不想立刻追了上去,她跑得气喘吁吁,这里虽是存放陪葬品的地方,却是宽敞无比,似乎比整个唐皇宫还大。

他们越过一排又一排士兵,终于在方阵的最后排停下了。

那里停着几辆战车,那方士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战车上,托着香炉,似乎在等着舒慈追过来。

“你是谁?”

见她过来了,那方士突然开口。

他明明看上去只是中年人,声音却苍老得可怕,好像真的从一千年前传来的,腐朽的,古老的,从恐惧中挤出来的声音。

一种最深、最诡异、最不可名状的恐惧抓住了舒慈的心脏,又蔓延到她的指尖——他怎么可能看见她!

这幻境里的人不是都当她不存在吗?他又是何时发现她的?他是故意引她来这里的吗……一连串的疑问几乎让舒慈的神经爆炸,她想转身就逃,却怎么也不能动作。

“你也是来寻九龙长生的吗?”那方士又问。

九龙长生?舒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方士笑了笑,一手将香炉盖子掀开,轻轻一抖,掉出来一只拇指那么大,椭圆形的,软绵绵的,似乎有生命一样,轻轻蠕动着的东西。

那东西比舒慈见过的任何的黑都要黑,比长安城的夜空、外面漆黑的甬道、杜月恒的瞳孔还要黑……

“看你心诚,追我到了这里,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作九龙长生。”

说着,他笑着用两根手指将那东西捻起来,扬起头来。

他一口将那东西吞掉了。

——“舒慈!醒醒啊!”

只见方士从头道脚地裂开了。

他的脸、手臂、眼珠,一切露在外面的器官都在急速地萎缩,一张皮好像被吸进了身上那条裂口里——

舒慈顾不上心脏会不会跳出来了,她要喊,这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但却出不了声。她要逃,逃离最恐怖的深渊,但她动弹不得。

——“舒慈!!!”

那裂口好像浮在黑暗的半空中,过了一会,又或许是过了几百几千年,那裂口里终于爬出来一条虫。

巨虫。

这巨虫比舒慈见过的那只大多了,它有千足万足,,似蜈蚣、蚰蜒,却比蜈蚣大出几万倍,几乎有舒慈整个人那么高。

又是这巨虫。

舒慈无言地勾了勾嘴角,原来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会想笑——

这一切一定都是幻术!她想明白了,不是什么鬼打墙,这是一层又一层的幻术,是秦始皇、方士还有晁不疑合起伙来编织的幻术!不然为何这巨虫如鬼魅一般跟着她、缠着她、粘着她!

那巨虫好像看懂了她的心思,在地上蜿蜒着爬行过来,用后足和身子立了起来——

“看明白了吗?”它说,那声音不再苍老,变得尖细的,嗡嗡的。

但声音不是虫子发出来的。

它的胸前长了一张人脸。

是那方士的脸在巨虫胸口,他静静地看着舒慈,开口道:“这便是九龙长生。”

——“舒慈,这一下我不客气了!”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舒慈呆呆地望着那张脸,大唐长安是虚幻的吗,只有这最深最冷的地下才是真实的。

不过,杜月恒一定是假的,不然为什么还没有来救她呢?

原来她不是回到了壁画之中,或许她根本没有离开这壁画。

她想明白了,她真的要成为这壁画的一部分了。

把两章合在一起了。

写得san值狂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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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十一回 鬼打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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