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那一群高声叫道，“好好好，吾等且出八十万，让对面一万，这九九之数，吾退其一，且看她在这九九八十一万、又多八十万的法宝数量下，如何活得了！”
西边云头也霍然亮起神光，如彩虹桥一般，弯在空中，与东边接壤上了。
一时间，昆仑天上，如一个巨大的七彩流光琉璃宝罩，将天上地下、前路后路全给罩住了。
聂影云就像进入了蚌壳的一粒沙，马上就要给漫天宝光、无上神通炼磨成一枚光滑圆亮的珠子了。
另有一股浩然意志，从昆仑天地释放出来，无声无息压在她身上，将她心灵元府照得如同水底空明一般。
一切积极的斗志、负面的情绪俱都无所遁形，甚至要将她那一点意志逼迫在一角之中，叫她动无可动，一如砧板上鱼肉，生受刀刮火烤、天吞地噬之狱刑。
昆仑的天地开眼了，盯上了聂影云的血肉。
这满天仙人凑起来就是摩罗宝会，一人可持数万宝器，井然有条，列宝成阵，轰杀敌人。
之前聂影云杀的，不过是他们的分身，如今他们本尊降临，真就是蚂蚁突然变成了大象，大象一只脚都能把祭坛踩翻了，更何况还有法宝加持，聂影云一人一兵，孤身应战而已，却叫他们出动好大阵仗。
聂影云被神光定住，只问了一句，“你们平时出手，法宝就是上几十万的？”
只听天上一喝，雷霆炸耳，“起——”
天上神光，真如烈焰琉璃海一般，澎然倾泻下来。
聂影云脚下那血池，蓦然伸出两只白骨似的巨人手掌，力大无穷，一下子把她脚踝抓住了。
聂影云愣了一下，她听到天上传来了一声玻璃轧轧破碎的声音，水里的东西从地上伸出来，无法抗拒地把她往底下拖。
血池底下是祭坛，祭坛底下是黑暗的空间，黑暗底下还有别的东西。
这双苍白的手掌就从最深的那片黑暗里，以大世净瓶放出的血池为媒介，接触到了她。
血池很快淹过了她的腰间。
又一层万千玻璃同时破碎的声音传来，从血池的倒影里，她看到天顶上有一层闪闪发光的东西坠落下来，紧追其后，是七彩琉璃融化下来、女娲补天遗留于此的彩石玉液，漫天流浆。
不用抬头，她知道是自己的法象天地最外面两层防御破了。
天人法象，界外天地。
她真正有恃无恐的不是隔在身上那层薄薄的护身空间，而是神塔赐予、随她往来时空的法象天地。也相当于她的真正道场。
李瑾意真仙登位，不过得一座坛作为道场而已。
而她的道场，因为神塔位格，可以拉到很远的地方，但无论多远，都是以她这个核心为主的。
一旦遭遇对本体的离奇攻击，法象天地自行显现，与之抗衡角力。
位阶对位阶，神格对神格。
没有一座山专门去压一个蚂蚁的道理。
只有差不多相同的位阶，法象天地才会被逼得出来。
昆仑这些坐坛长老几百万件法器轰下来，就是奔着她的法象天地来的。
一层法象一层道，这样的法象，她有九层，现已破了两层。
她的脚还被一双诡异的骨手抓住，叫她无路可去，而且那双苍白的手掌中，蕴含着一股昆仑巨力，攥住了她本身的护体空间。
她就像装在一个钢铁盒子里的驾驶员，只能随着钢铁盒子一点点沉下去。
李瑾意在天上看那法象天地破得慢，不禁皱眉道，“众长老，我闻三坛结阵，于空间封印上甚有研究，如此方能防住陆吾出逃。这心魔可比陆吾险恶许多，单凭法宝灵光，怕尚不能弱其锋芒。须得波恼河中万古光阴浸染的无上神器，方能把她彻底镇住。今我再出一宝，便是我唯一得来加持往昔轮回的光阴之物。”
说罢于仙位之后，一片皎洁圣净的如月光轮中，渡出一物，却如一条孔雀尾巴做的水波，青蓝中混着丝丝紫金的羽纹，有灵识一般绕着她旋转一周，亲昵无比。
李瑾意见着此物，清净的脸上不觉露出圆满美妙的笑意，仿佛获得了福音一般。
连声音都充满了温和柔暖的感染力，“诸位长老也看到，今日这单大事，我是付了身家性命在上面的，如今已打了头阵，压了她在昆仑的机缘，她若脱出来，第一个杀的便是我。故而我今日只能成，不能死。我的光阴舍得出，诸位就不舍得么？诸位长老何不加把力气，使出万古光阴浸染的神器来，多叠几重封印，以防她冲出。”
长老中道，“少言，且把大世净瓶颠倒，放些苦底玉露出来，让我们吃几口，再与你论别的。”
李瑾意遂把玉瓶颠倒，瓶底朝天，往下倾出一点透明的玉露样活物，在空中化作花蕊似的数千灵光，飞到长老座位上去了。
长老全都精神一振，被苦底玉露中的信息震住，“好家伙，这龟壳的法象天地竟有九层，却不好破了。大世净瓶倒有一计，若把她吞进瓶里，用佛魔道蠕化了她外壳，倒是可以一试。”
又有人道，“只是如此一来，她那本体蕴含的未来法则却是大世净瓶消不掉的，免不了被这法则破出，这可是难得的三十三重天证道之宝，毁了一件，可就没第二件的。”
李瑾意忙道，“绝不可以。大世净瓶乃是我修了十世的灵海，却不能与她硬碰硬，诸位长老若再不拿出压阵之物，尽快破了这几层东西，食神池就要压不住她了。”
.
红色池水淹没到聂影云胸口。
池中的半部分冷寒透骨，那种寒冷似乎是一场绵绵的小雪，慢条斯理渗透到元府里面.
护身空间可挡十万天兵，却挡不住这种似要浸泡到灵魂深处的缓慢寒意。
她看着红得像血的水面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眼睛，眼里有漆黑的光在闪烁着。
这个时候她听到的一切都十分安静，没有看水中的法象破碎的倒影，没有去想天上坐在云上将目光往下看的昆仑众仙，她刚刚想到一个问题，令她沉思进去。
那问题的深奥程度，几乎可以让她忽略一切。
在血色的海洋将她的嘴唇淹没之前，她将这问题问了出来，“千万年来应该没有像我这样的神职进入昆仑墟，所以千万年来你就一直呆在池底，像水草一样活着，就等着有一天有一个人会踏入这里，让你像预先设定好的那样，抓住他的双足，将他拖进水底。”
“千万年来都在等着这一幕的发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作为一双手，平时会用什么姿势睡觉呢？”
那双手停了下来。
它像沉默了一样，让女孩的下巴抵在水面上。
从天上轻松地溅落下来、像一道红墨水打落在玻璃水面的瀑流，也停止了溅落，就这么定在空中。
大世净瓶保持着一个半倾斜的姿势，像一个没掌握好平衡的芭蕾舞者，十分不情愿地扭着脖子，定格在仙人优雅托起的手掌上。
聂影云看到红色水面上有些犹豫地浮上几个歪歪扭扭、字迹古老、像是刻在龟壳上的字。
很平淡的语气。
【给个语言包】
她愣了一下，“真能交流啊？”
.
“天呐。”皇甫琅举着灯，震惊地看着黑暗天穹之上倒插下来的巨大青铜石柱，在枭神面具后面瞪大了眼睛。
青铜剥落，不知被腐蚀了多久，在他手中的小灯的照耀下，沉默地屹立在黑暗中。
三个青铜镶嵌、透明如玻璃般、足有十几米高的罐子背靠背矗立在石柱中部，无数的怪异管道连在罐子两端，向其中注入千万年来也不曾枯竭的仙气。
“这些……都是人么……”
陈子慎的牙关，头脑几乎一片空白。
巨大的人骨山峰堆在石柱底下，散落在清冷的水中。早已过去了千万年，不知为什么还能保持人类骨骼的形状。
现在山峰南部坍塌了一块，皇甫琅坐到陈子慎肩膀上，两个人仰起头来的时候，塌下去的那部分骨沙沉到水底，在他们脚底幽幽发着绿光。
为了看清罐子，皇甫琅强迫陈子慎在骨山上踏了一脚，骨山就在他们面前受惊似的塌了一大块。
从周边的断茬来看，这里所有的骨头都残留着一种怪异的重金属，一点灰也扬不起来。
他们注视着罐中的东西。
里面塞满了头发和一种金色的液体。
三个一模一样的女人浮在金色液体里，水黑的头发从她们头皮上疯长出来，填满了高达十几米的巨罐。
她们的身体破裂成奇怪的形状，却被那种纯粹金色的液体强行黏起来。
石头一样的裂痕遍布全身，肌肤苍白之极，由里到外散发着玉石的白光。
水草一样柔软的发丝拂过她们的身体，她们像穿着自己头发织成的衣服在水中沉睡，三张一模一样的脸面朝不同方向，紧闭着眼睛，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神秘而讽刺的微笑。
这种活人的表情让陈子慎毛骨悚然，“大，大人要我们找的，就是这里吧……你录下来没有？”
皇甫琅慢吞吞地举起手，从自己眼窝的位置抠出一枚玻璃珠，眼睛依然盯着正对着他们的那个金色罐子里的女人，“应该吧。这玩意自己脱下来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陈子慎脑海中闪过一些久远的概念，“总感觉会有什么东西出来，电影里都这么演，阿弥陀佛，这地方真的太像电影了。”
也不管皇甫琅同不同意，他掉头就往外走，哗啦，哗啦，每一脚都踏在幽绿发光的水里。
齐踝深的水面，跃出一圈圈涟漪，将倒映进去的灯光剪碎。
远处的黑暗里，巨大的石像沉默地俯瞰着在黑暗水面上落荒而逃的人类。
法象天地：三星塔配置的防御罩，只对同位阶攻击生效。
波恼河：昆仑墟秘境，可蕴养法宝。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法象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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