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祈福 3
当今的燕国承袭赵国之风,不论是官员,还是平民,女眷都会被允许参加各类宴席,甚至官员携带的女儿家越多,越证明家中和谐;而女眷们穿戴的越美丽漂亮,越能证明主母主持中馈得当,家中经营得兴隆旺盛。
于是,每每有宴请之事,众官员都携着家中所有的女娘家参与其中,无论嫡庶与否。
因此,她才有机会借着当今的燕国之风气,也被沈父允许沈母带着她前往各类的宴会和节日活动,比如灯会、上元节和清明时节的探春宴和曲江游宴等等。
因而,她在宴席之后也跟着沈元春沈玉二人见到了诸多公子的面容。
只是,虞圣医不大一样。
面前的人并非裴适霁月般的长相。沈荔看去,眼前的人清尘脱俗,超逸绝伦,仿若那画中的嫦娥仙子。
可是,可是眼前的人穿金戴银。
沈荔定了定眼神,虞圣医脖颈上带了三串用红绳系着的黄橙橙的碎金子,衣领上的钮扣也是宝石镶嵌着的,更别说虞圣医穿着的青色单袍上也是用金丝钩织的。
沈荔咂咂舌,若不是虞圣医出尘脱俗的气质撑着,恐怕她会将眼前的人认成暴发户,而不是大名鼎鼎的圣医。
“虞圣医,我有一事相问。”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
面前的虞圣医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了过去。
“沈姐姐,虞公子来了。”
沈荔听此,回头看见方才那名叫思衡的小童走了进来,接着,身后跟着一男子而来。
目下的这位男子与方才穿金戴银的可不同,只着一件白色单袍,能看得出是穿了两三年的旧衣。
乌发用一支木簪绾着,眉目清明,仿若世外高仙,清冷俊逸。眼底里仿若盛着一汪潭水,初始看着清亮,再看来,却像是万丈深渊。
果然正如了他的名字,虞临渊。
沈荔掐了掐自己的手指,让自己清醒了来。
方才自己误以为的虞圣医起身,朝面前的人走去,拍了拍他一边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大哥,你来了。你看这小娘子差点被我骗过去了。你要是来得再晚一些,我就有圣医之名了。”
说完,又对着沈荔说他是虞圣医的弟弟,叫他虞二郎就好。
而此时,真正的虞圣医虞临渊拂了拂方才被碰过的衣服一处,接着,清冷的声音对他说着:“别闹了。误了正事。”
沈荔见虞圣医朝她看来,她行了一礼,便将方才拿出的瓷瓶递给他:“虞圣医,久闻大名。小女是沈侍郎家三女,沈荔,特来找虞圣医求解一事”。
“沈三娘叫我虞大夫即好,不必称呼我为圣医。圣医之名,我担待不起,这也只是外面的捧场罢了。”
说着,便请沈荔往一旁金丝楠木的凳子上坐着。虞二郎见大哥虞临渊来了,将方才沈荔递给他的青瓷瓶放在了桌上,也就出了屋子去到外间了。问事人的**,他自是不能窥听。
“沈三娘,这里面可是驻颜丹?”
虞临渊看着面前怔愣的女子,朝她视线看去,正是黄金铸成的一只貔貅。
他摇摇头,二弟虞羡向来就喜欢用奢侈的穿戴和家居。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以为他是名行走的江湖骗子。
沈荔听到虞临渊问道驻颜丹,暗暗惊叹。
虞临渊只是拿了出来闻了一闻,便知这是驻颜丹了,于是她眼里洋溢着崇拜之意:“不知虞大夫如何辨得这是驻颜丹来?”世间丹药千千万,只能通过颜色、味道辨别,如何就能辨别出这是驻颜丹了。
虞临渊看到沈荔掩饰不住的敬羡,笑了笑,他回道;“沈姑娘,这丹药万千,自然是难凭借对其颜色和味道判别了。”
沈荔疑问:“那不知如何辨别的?”
“方才我见到姑娘时,姑娘气色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是两处的太阳穴、眼睑处、两眉间,”说着,朝沈荔嘴唇看去,“以及嘴唇,这几处发红。方才,我听闻姑娘说话间的呼吸,也是快了些,且呼吸间也没有固定的频率。定是因为这药中有调动气血、心气之功能。”
虞临渊一面回着,一面看着对面的女子眉目如柳梢上的弯月来。
“就通过这些细微之处可以判别出来吗?”沈荔这几日也注意到自己的呼吸要比往常快了,且时快时慢。
只见面前的人摇摇头,眼眸里充满了笑意:“姑娘,我并非神医,通过这些自然不足以辨别。只不过在下擅长相术以及六爻卜卦之术。”
虞临渊不仅会医书,竟也会这卜卦之术。这可真是……沈荔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不知虞大夫可否会真的医病?难不成也给她一张符纸让她烧了再放水中喝了?
“那虞大夫,不知虞大夫可否能解了这毒药?”沈荔小心翼翼地问着,可千万别说不行。否则,裴适这厮可拿准了她。
她这几日服了驻颜丹,裴适给了她解药,但是,解药千奇百怪,配方里还有蜘蛛、蝉蜕、蟑螂的排泄。
她觉得一定是裴适故意在报她未应诺之仇,她悄悄将药材中这些奇奇怪怪的扔了。
“简单。我看姑娘这症状,恐怕也只是服了最多一旬,目下还不严重。只需用那春夏秋冬的几样物来,再买附子等药物来,只需三日,就可清除体内驻颜丹的毒。”
虞临渊又取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给沈荔写着方子。
不是烧了那符纸来喝,她放下心来。
可是得花费上百千两才能找得到这解药,沈荔心中崩溃,她缺的是银子,是银子!!!
有没有简单的不费银子的药材解了母亲中的驻颜丹的毒。
况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只服了九日,可是母亲她服用驻颜丹一年了。
起初她以为她自己典卖衣物首饰,出门靠着说书攒一些银子来就能买了解药。后来细细想了一下,她觉得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虞大夫,我手上银子也不多。之前我四处寻了这解药来,可是这极难得,而且这药材,也非我这等普通百姓买得起的。不知虞大夫有没有更便宜的方子。”
“实不相瞒,我母亲中了这驻颜丹毒一年有余,如今成日的咳嗽,颜色苍白,晚间也只有两个时辰才能睡得着。倘若用了赵国医书上说的配方来,恐怕得花费千两银子了。”她连五十两银子都没有,何况是一百两,一千两。等她攒到一百两,也不知母亲能不能撑得到那时候。
“这对于沈侍郎来讲,千两黄金也是能付得起的。”虞临渊口中虽说着这话,却一面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也是着着一身浅白色素衣,头饰简单,只有一只青色发钗在发中簪着。可不是沈侍郎符上的作风。
沈荔无力的笑着,“虞大夫,各家有各家的愁。”
接下来虞临渊的一句话却让她心冷了:“沈姑娘,这是唯一的法子。”
“还有一种法子,就是那西南的蛊毒之术。只是,我也不精通于此。”
沈荔看着虞临渊的眼神瞬间凉了下去。心中一时困惑,这虞大夫在外有圣医之名,怎不会没有法子解了这毒。
看来,他只是利用这些相学六爻之术猜测人心,借以蛊惑人心,沽名钓誉,犹如这屋间的设置——金玉其外。
想了一会儿,沈荔起身,却还是笑着说道:“多谢虞大夫,是小女叨扰虞大夫了。”说着,就取出五两银子放在金玉镶嵌的桌几上。
面前的人并没有起身,只是点点头说着:“沈姑娘,那在下不送了。”
沈荔听此,快步从这镶金嵌玉的屋中走出。从屋子中出去时,只是对着屋外站着的虞二郎虞羡笑了笑,就走出院门。
“大哥,你分明精通解毒之道。除了那裴世子,当今赵国也只有你在解毒之道有所造诣了。方才那沈家娘子,笑起来就像一朵桃花一样,大哥怎么舍得如此佳人中毒?”
虞二郎虞羡见沈荔出了院子,就进了屋子抱怨着。
虞临渊摇摇头叹息道,“听得你脚步声走远了,怎么又偷听?”
“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听到了驻颜丹三个字,我的脚不听使唤我只能跟着它来了。”这驻颜丹只在宫廷中流通,且是宫中禁物,怎么区区侍郎府中有这毒药。
“方才裴适找我,就是为此事而来。”若有女子找他解驻颜丹的解药,不必为其开药。若是沈家娘子来找他问解药一事,只需敷衍。
一听到裴适的名字,虞羡抹了抹额头,为方才的沈荔悲哀:“裴世子,哎,侍郎府上的女儿家对上裴世子的心狠手辣无情,不知沈家女子这未来如何了。”
虞临渊拿起桌上的三乳足紫砂壶,倒了一杯庐山云雾茶,笑着说:“这却未知。他人自有其命数。”
另一边,沈荔出了院子。裴青禾看她一脸气哄哄的模样:“怎么了?”
“我说这虞大夫可是沽名钓誉之辈。”
她越想越气,虞大夫方才说什么通过她的太阳穴、眉间、太阳穴的气色就知道她中了驻颜丹的毒,她总觉得那是骗她的话。虽然,她不能说清什么来。
裴青禾听道:“啊,虞圣医竟是这样的大夫。他怎么了?”
沈荔不想说出驻颜丹的事情,于是就找了个借口搪塞着。
裴青禾见沈荔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她这几日的心情也不好。于是两人拉着手沉默着走在林间。
沈荔生着气,就踢起路上的石子来,没注意前面一丈远的位置走出了一个男子。而裴青禾只琢磨着她前日看的兵法,她甚是不解其中一章的内容,也折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低着头走路。
两人都没留意到前方拐弯处站着的一个人来。
沈荔专注地踢着石子,忽然听到小石子突然撞到某处乍然而止的声音,和方才的声音不一样。
沈荔这才抬起头,看到裴适正在她眼前。
“见过裴世子,裴世子万福。”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拉起裴青禾,悄悄说道:“你兄长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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