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临渊低头看去,那画中可不是花鸟虫鱼,山山水水,而是……一个男子坐着轮椅,怀里抱着另外一个男子。这可不就是他刚刚进来时,裴适和小倌的姿势么。
他恨恨说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你就沾染上了上了这些恶习,你是要打算从此之后颓废下去吗?”
虞临渊气不可遏,说话时的声音很大,没避及门外的侍卫。
这话正好就被看守的侍卫听到了,心想晏公子可疯了不成,不好好找药就算了,竟还跑去柳云居找了个小倌。这要是他会治病,就算两腿断了他也战战兢兢地找好药。皇上若是醒了,他不就成了赵国的圣医了,从此以后家人尽享福禄,岂不妙哉。
侍卫站在门外,想的越来越发入情,至于后面的话,听得稀稀落落,跟没听一个样。
虞临渊说完这句话后,见裴适沉默不语,以为他话说重了,于是又好声好气,低了几个音调絮絮叨叨说了起来:“我医术虽不及你,可也算是会医术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好药的。”
这几日里,他在陵城跑来跑去,就是在补缺三位药。然而如今是乱世,药十分不好找。至于京城,他不是没想过,可是京城他还在着人打探一番。
听到这话,裴适终于放下了笔,淡淡递给他一张白纸:“回去进看,记得看后就烧了。”
纸是白纸,可不是真没字。这白纸得浸湿了水,过一晌就能看到纸上所写内容。
这一点,虞临渊自然是知晓的,他收好纸就放进袖子里。
两人说话的时节,茶煎好了。
初冬冷飕飕的空气里,滚烫的茶水遇到阵阵凉意,雾气结顶,微黄而青碧的茶水透着一股股的暖意。
沈荔倒了半盏茶,递与虞临渊,刻意压低嗓音缓缓说道:“公子喝些茶,取取暖。”
外面天寒地冻,虞临渊一进来就带着浑身的冷气和怒意,霎时就将整个屋子冰个五分。她也差点被这冷气逼迫着打了个喷嚏。
本是好意,落在虞临渊眼里,却是挑衅。
他自然不肯了,拒绝说道:“不用。”
说话时看也不看比他低一头的女子,心中暗自为裴适的未婚妻愤愤不平。
外面有侍卫,裴适不好直接说出真相,只是无奈对他说道:“临渊,喝一些暖暖身子。”
要不然,沈荔岂不是白白煎了茶。
虞临渊一听,就更加生气了,愤怒指着低他一头多的“小倌”说道:“这辈子我都不喝他煎的茶,裴适,你是把‘那个人’忘记了吗,偏偏找了几乎一样的跟了你?”
二人心知肚明,那个人指的是沈荔。
他进院子时,离得远远地就看见那小倌眉眼之间像极了沈荔,此时靠近了,却发现这几乎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好一个菀菀类卿。
裴适摇摇头,接过沈荔手中的茶杯,尝了一口对她笑道:“你去内室烤烤火暖和暖和,我一会就来。” 演戏够累的,这几日早上实在是太冷了,她得好好养好膝盖,莫不能伤着了。
这话说得很有耐心。
虞临渊只见过他对沈荔是这样的耐心,又听到院子中传来点珠的声音,只得按压着一腔怒气。
“是。”
沈荔点点头应道,便进了内室,坐在火炉旁拨着煤炭烤火。
为着不让人发现她是女子,她用骡子黛打了个阴影,好让他人发现不了她没喉结的事情;又用布条缠了胸,还好是在初冬,她只需缠几圈便好,不然,实在是勒得她喘不过气。
进了内室,沈荔并没有急着换衣服。
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无需沈荔分辨,那女子自然是点珠。
点珠一听虞临渊来了,忙放下还没绣完的鞋面,换了一身团锦琢花衣衫就来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虞临渊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不对不对,好像是两年前。
就在两年前,两人在陵城相见,那时也是个冰天雪地的日子,路上结冰,她的马儿失蹄,马车翻了。
路上冷冷清清,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她和丫环两人冻得冷飕飕,只能抱着自己的胳膊取暖。马车里的东西实在重要,她只得坐在马车里取暖。
等了半个时辰,她差点崩溃,毕竟这差事是她嫌弃京城无聊,偏偏揽了这样活来到陵城的。那一日,她为着尽快到陵城,一时不察,马儿就摔了。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虞临渊。
他帮点珠搬好东西,又将她亲自送到陵州府,还开药治好了马儿的腿。没有邀功自赏。
实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点珠实在对虞临渊很感激,只那一面,就永远记着了。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虞临渊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见到点珠的第一面是在今岁。
点珠一进屋子里,就好声问道:“虞公子来了。可用了早膳?若是没用来我院子里,我也没吃早饭。”
点珠身后的侍女低着头,暗自想着,明明姑娘已经吃过了,还吃得饱饱的。她便是从前跟着点珠一起来陵城的侍女,只不过,她早就不记得虞临渊了。
虞临渊淡淡笑道:“不劳烦点珠姑娘了,虞某已经用过,只不过来看看晏回配药配得如何了。”
说完话,就朝裴适颔首示意道:“我先走了。”
他得快点回去,好和裴青禾一起看看白纸上写了什么黑字。
虞临渊一离开,点珠也在他身后离开了。
屋内一阵安静,只有早晨徐徐的北风呼啸着,裴适用手自行推着轮椅,去合上屋门和窗柩。
听到外面没了人声,沈荔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他关着窗子却不叫她,嗔怪道:“关窗子怎么不叫我。”
那窗子隔着书桌,坐轮椅上实在不好关。裴适一只手就要关窗子,另外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借了许多力,手上青筋爬起。
沈荔说着,就走到裴适身边关窗子。
她本已伸出了手,看到裴适的侧影又改变了想法,犹豫一阵她又放下了。
那剪侧影那么坚毅,她不想打断,于是转过了身,坐在椅子上吃起了糕点。
屋子里静静地,等了好一晌,只听“嘭”的一声响,沈荔抬头时,看到窗子已经关上了。
裴适如释重负,撑着桌面,缓缓坐了下来。
今日他们两忧心忡忡,更多的却是开心。
他能关窗子了,他能站起来一点了。
沈荔起身,推他到了炉子旁。两个人歇着火,转换了个话题聊起了别的:“方才虞公子看到我那模样,一脸吃惊又气愤,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半点蹊跷。”
他们倒也不是有意瞒着的,只等他回到住处,用水浸润了纸,就能知晓小倌就是沈荔的真实身份了。那时候,他再怎么震惊也不会被人察觉。
裴适捡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红薯,放到火炉上烤着,一边翻着面一边说道:“等他知道了,你就跟着他去,他那里方便些。”
“知道了,过几日商定好我就去。”
沈荔剥了一个橘子,两个人分了一人一半,剩下的橘皮便放在火炉上,橘皮被烤得炙热,很快屋子里就沁透着一股淡淡的橘子果香,舒服极了。
她昨夜没睡好,几乎想了半夜的事情,醒来后便也想通了。
得尽快出去才好,在这里待着徒劳无功。去虞临渊那里,她还能见到青禾。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还想当个女将军吗,有没有受伤……
过了几盏茶的时间,红薯烤好了,沈荔坐在书桌旁看书,闻到一股又香又焦脆的味道。
仔细一闻,又像是红薯烤焦了。
沈荔回头看去,正好看到裴适坐在火炉旁,一见到她,就猛然低下了头。
裴适不会烤红薯,他拨来拨去,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红薯竟然焦透了……红薯内里流淌着甜丝丝的蜜,混合着焦糊味,香是香,却有些怪异。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荔,他竟然连红薯都烤糊了。想到这里,就避过身子,用铁夹夹住滚烫的红薯放在火炉下方。
沈荔在心中默默笑了几声,随即放下手中的书,朝他走去。
“我想吃红薯了。”
她说话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过想到裴适烤糊了红薯,声音就有些娇娇的。
听在裴适耳朵里,便觉得她是在撒娇。
然而红薯……被他烤糊了,他还看了一下,红薯内里一大部分都被烤糊了。他自己吃可不要紧,可是裴适不想让她也跟着吃烤糊的。
“我想吃你烤得红薯。”
沈荔坐在矮凳上,朝他又说道。对于烤红薯,她志在必得。
他要是不交出来,好像这个坎便过不去了,更紧要的是,沈荔此时的眼神可怜兮兮。
“好吧。”
裴适无奈,侧过身子将烤的红薯从火炉旁的篮子里拿了出来。
“小心些,烫。”
现在在沈荔面前的,便是焦的整个身子都没有了的红薯,唯有内里传来的红薯蜜香热气腾腾地宣告着:我是红薯。
裴适将红薯表面剥开,又将焦脆的内瓤去掉,这么下来,就只有十分之一可以吃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剩下的一点奇怪极了,还是生的呢。
裴适:“要不还是不吃了吧。”
沈荔点头,诚恳说道:“不吃了。”
不过那一股蜜香味实在是甜丝丝的,吃起来一定很好吃,沈荔盯着一篮子的生红薯,看了半晌,她实在有些怀念沈素烤的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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