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中,吴青湘低着头拜见李怡,轻轻道了一声:“殿下。”
“起来吧。”李怡坐在绳床上打量着她,关心了一句,“听说你受伤了?”
吴青湘目光一黯,低头承认:“是我技不如人。”
李怡听了她的话,有点无奈地低语:“我是想问你,伤得重不重。”
吴青湘瞬间抬起头,眼中闪动着细碎的光彩,嘴角两边浮现出隐隐的梨涡:“多谢殿下关心,一点小伤,无足挂齿。”
李怡没有在意她脸上瞬间焕发出的光彩,径自问道:“我一路未曾接应到你,你是如何脱身的?”
“我本想与殿下会合,奈何神策军追得太紧,我只好另寻隐蔽之处藏身。”吴青湘回答,故意隐去了遇上国舅一节。
李怡一向信任吴青湘的能力,不再细问,起身缓缓走到壁柜前,取出药箱里的金创药递给她:“拿去按时涂,一日三次。”
“谢殿下。”吴青湘感激地接过药瓶,紧抿的双唇弯出一抹笑意。
李怡看着她低头站在自己面前,一派淡漠从容、似笑非笑的模样,就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也许当初正是因为这份感觉,才让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她之后,决定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对吴青湘这一类人有种天然的信任,毕竟头脑清晰、遇事冷静的人,才不会轻易迷失本性。
李怡出于自信,用人不疑,却恰恰忽略了一点——所谓冷静,多半是因为用情未深,而冷静的人一旦燃烧起来,只会比普通人更加炽烈。
“这次失手,刘从谏必定会加强戒备,他在京这段时间,你未必还会有第二次机会。”李怡点明利害,劝了她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
“我明白。”吴青湘点点头,向李怡保证,“殿下放心,我不会误了正事。”
“跟着我,哪有什么正事,”李怡无奈地苦笑,转身低叹,“不过是苦等罢了……”
晁灵云原本打算来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事后再悄悄回到平康坊,不让绛真察觉。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等她回到家时已经日上三竿,朝中两位大员遇刺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平康坊。绛真忧心如焚,见她回来,立刻将她拽进屋子,紧张地问:“你杀的是哪一个?”
“牛僧孺。”晁灵云乖乖招认,免得绛真更烦躁,“阿姊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行动。不过阿姊你尽管放心,我有大仇未报,哪敢去招惹刘从谏呢?又不是活腻了。”
绛真松了一口气,又板着脸嗔怒:“就算是刺杀牛僧孺也不行!谁让你自作主张了?眼看大人就要回京,你若是伤了牛僧孺,让他趁机在天子面前博取同情,抓住机会留在京城,岂不是弄巧成拙?”
“其实有些事,我是怕阿姊担心,才一直没说。”晁灵云斟酌了片刻,决定告诉绛真,“我心里一直怀疑,牛僧孺几次三番找上我,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阿姊你想,牛僧孺堂堂一个宰相,手里的棋子绝对不差我一个,就算我能混进内教坊,也不至于让他如此上心,何况如今我已一文不名,更不应该被他放在眼里才对。”
“你的意思是说,牛僧孺已经怀疑你与大人有关系,所以将计就计命你接近大人,趁机为大人罗织罪名?”
晁灵云点点头,同时也向绛真坦白:“不瞒阿姊讲,我决定偷偷暗杀他,当然也有报仇心切、一时冲动的成分。”
绛真蹙眉沉思,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如今牛僧孺离京已成定局,就算他有心利用你扳回一城,也是鞭长莫及。等大人回来,我会将你的疑虑上报,到时一切都由大人做主,你别再轻举妄动。”
“是。”晁灵云赶紧答应,生怕绛真再发火。
姊妹俩刚说完悄悄话,就听侍儿前来报信:“娘子,晁娘子有客。”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辰,一般人谁会来呢?绛真与晁灵云对视一眼,扬声问:“是谁要见晁娘子?”
“是一位新客人,自称李五郎。”侍儿笑道,“那客人模样有些古怪,晁娘子去见了就知道。”
晁灵云一下子想不起来谁是李五郎,只当是哪位新客人,匆忙换了一身衣裳前去见客,结果一进客堂就大惊失色:“殿……”
穿着一身素白缌麻的李瀍笑着冲她摇摇手,以示自己正在隐姓埋名。
晁灵云赶紧改口,心神不宁地行礼之后,在他面前坐下:“郎君,奴婢这里毕竟是烟花之地,郎君正在服丧,来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我这不是偷偷来的嘛?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两天薨逝的是我的一位曾叔祖,我其实没什么感觉,”李瀍满不在乎地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真按规矩禁了声乐,我是一定受不了的。”
晁灵云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问:“我师姊她还好吗?”
“她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你何必问我?”李瀍不容晁灵云装傻,与她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个傻丫头是不是向你提议,要你去我府中效力?”
晁灵云目瞪口呆,随即干笑起来:“哈哈,我师姊她一向有点异想天开,这话郎君你可别放在心上……”
李瀍一只手托着下巴,幽幽开口:“我倒觉得,她这个提议不错。”
晁灵云继续和他装傻,满脸堆笑道:“郎君说笑了,灵云何德何能。”
李瀍打量着晁灵云,微微一笑:“你知道吗,今早刘从谏遇刺的消息一传到左教坊,你师姊她就心急火燎地赶来央求我。可见你有什么本事,她多少是有数的。”
“我师姊她想得有点多,郎君可千万别误会,”晁灵云躲开李瀍的目光,拿起案上的阮咸,顾左右而言他,“郎君既然到了奴婢这里,还是只谈风月吧。”
“好,只谈风月,”李瀍望着晁灵云,目光无意中移到她发髻上时,忽然顿住,“我听宝珞说,平康坊的晁娘子最近又出了名,一曲来历不凡的《盐角儿》,缠绵悱恻、令人三月不知肉味。”
“那是师姊的吹嘘,奴婢这曲子自问世以来,统共还没有一个月呢。”晁灵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抱起阮咸,缓缓弹唱,“朝随长风,晚随皓月,风流绰约。山穷若近,水穷若远,音尘相绝……”
浅吟低唱间,李瀍的目光却始终不离晁灵云的发髻,在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时,忽然开口:“你的发簪,很让我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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